三人拉出五公里越野跑的架势一路狂奔来到“上甘岭团”,门口挂“一个拐”的自卫哨兵却不认识他们,陈严掏出士兵证登记,说:“请喊一下四连一班的何为江来接一下我们。”
路过的一辆迷彩猎豹拖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他们面前,后排的程建国探出脑袋:“原来是你们几个,来干嘛了?”
陈严立正敬礼:“老团长好,我们来看望老战友。”
程建国一把推开车门,招呼道:“是不是‘黄继光连’?上车,我送你们过去!”
有顺风车可以搭,陈严三人快步上前,自卫哨却捧着登记本追了出来:“哎哎哎,接领人还没联系上呢!”
程建国对自卫哨开玩笑:“我就是接领人。”
自卫哨暗暗吐了吐舌头,这三个上等兵什么来头啊,团长竟然车接车送?
越野车在部队大院里缓慢行驶,首先经过大门后的广场,黄继光的雕像和“上甘岭英雄团”的团旗跃入眼帘,当初他们就是从这里离开的,转眼已是快一年的时间,虽然是第一次回来,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仿佛就是昨日!
营区道路上单个行走的军人闪到路旁敬礼,跑步路过的队列在指挥员的口令下变成齐步,指挥员行进间敬礼,程建国一一挥手还礼。
程建国看着三人的模样,说:“看样子,你们仨都转士官了?”
得到三人肯定的答复后,程建国继续说:“从你们这一批新转士官开始,以前的称呼要变一变了,六级士官制度变为七级,一级二级、三级士官改称下士、中士和上士,四级、五级、六级改称军士长,增设一级军士长。你们是下士喽!”
陈严不解的问:“这是为什么?”
程建国简单的回答:“军事改革。”
原来推广到全军的军事改革已经从这次退役就开始了,师改旅,取消团,组建合成营。当然陈严他们所在的飞鹰特种部队是大队级编制,影响不到他们,但是却令程建国极度头疼,那就是更多的人员去留问题。往大了说就是裁军,体现到团一级单位就是要有更多的战士退伍!
越野车一路来到“黄继光连”门口,正在站连值日的一班副班长彭龙川看到团长的座驾立马起立,却看到陈严三人蹦了下来,敬礼送别程建国,彭龙川跑到三人面前讥讽道:“三个臭小子架子不小,团长亲自接送,把我都吓了一跳!”
陈严三人亲切地扑上去抱住,连值日彭龙川“擅离职守”,拉着三人一路跑向一班,推开门大喊:“班长,你看是谁来了!”
“呦!”何为江惊喜地站起来迎接,陈严三人看看班里的老战友都在,出了一个比自己晚一届的列兵都是熟悉的面孔,战友们抱成一团。
何为江溺爱的看着从自己班走出去的三个兵,赞道:“不错,壮实多了,一身兵味!留队了吗?”
“留队了!”陈严说道:“又是退伍季,我们不放心老战友的去留,回来看看大家。”
何为江让开身子显出身后一人,表情随即黯淡了下来,说:“老兵吴运成一期士官到年限了,他的家里不同意他留队,光荣退伍。”
只见吴运成身上的冬季常服已经摘去领花肩章,脸上兀自还留有泪痕,他站起身抱住三人,努力控制住情绪,说:“飞鹰的特种兵,你们路还很长,好好干,别像我一样!”
虽然几人接触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是一起摸爬滚打的日子才是最难忘的,吴运成来到已经整理好的行李旁边抄起自己最心爱的吉他,对陈严说:“看得出你很喜欢,以前你想学我也没时间教,现在我要走了,留给你做个纪念!”
一旁的彭龙川立刻撇起了嘴,说:“我说让你送给我你却舍不得,是不是一开始就想送给陈严?”
吴运成点点头,说:“是啊,如果陈严今天不来,我就打算拜托班长转交呢。”
彭龙川满嘴揶揄道:“咋说咱俩也是同年兵,你生病时我也没少给你打过病号饭,哎,命苦啊,命苦啊!”他故意说的阴阳怪气,一班里的战友们被他逗得笑起来,看得出,这也是今天为数不多的欢笑时刻。
何为江好心提醒:“隔壁班的张志强也要退伍了,你们是同年兵,快去看看吧!”
三人立刻惊叫出声:“不会吧?他可是在集团军比武时拿过名次的。”
何为江摇摇头,示意他们自己去问。
又是隔壁班的战友一通寒暄,三人拉着吴运成一起走上训练场,这也是他们跑过无数五公里的操场。
陈严问:“你的五公里成绩不是全集团军都拔尖吗,最少有一个三等功,转士官板上钉钉的事,你为什么还要离队?”
张志强无奈的笑笑,说:“部队不需要我了呗。”
“扯淡!”陈严满脸的不相信。
张志强体能强悍,他在集团军里的五公里比武夺魁可是上过《空降兵报》的,而且他的投弹成绩也很好,绝对不是他口中“部队不需要”的人。
张志强脸上的表情依旧憨厚,眼神却不是刚当兵那会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他说:“我不像你们仨各项军事技能都拔尖,我只会跑步。陈严我问你,只会跑步就能当个好兵了吗?”
一向伶牙俐齿的陈严现在面对憨厚木讷的张志强却哑口无言,他很想说“能”,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答案,不能。
张志强一副自嘲道:“当兵两年了,我现在队列还走不利索,打枪经常脱靶,战术爬不明白,协同老是拖后腿。除了一副还算不错的体能,什么都跟不上趟,你说我还留下干什么?”
陈严不放弃,劝道:“这些可以慢慢练啊,你总会进步的!”
“没时间了!”张志强突然严肃地说,陈严竟一时没明白过来。
张志强继续说:“所有人都知道军事改革已经开始了,精兵战略、信息化战争、高科技武器扑面而来,我根本就适应不了,我只是初中毕业,会有越来越多你这样的大学生士兵来到部队,我早晚都要离开。”
看到陈严还想劝说,张志强已挥手打断他,说:“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前段时间连里配发了一批观瞄仪,脑子活络的战友只看看说明书就能掌握操作要领,可是经过一个学习的培训,我竟然还不能准确的测算诸元。我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了,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陈严当然明白,部队真的不是张志强以后应该走的路!他问道:“那你想好退伍后应该干什么了吗?”
张志强一片憧憬,说道:“我想好了!我在部队学了驾驶证,回家之后先去跟老师傅学开大货车,攒点钱,然后一两年之后买一辆自己开。”
大货车可不是那么好开的,常年不着家,整天待在车上。陈严不放心的问道:“你能吃得了那么多苦吗?”
张志强表现的豪气干云,一副信心十足地说道:“咱当兵的,什么苦没吃过?部队已经把咱的精神磨练了,就算是推小车也能推出一个奇迹来!”
看看表时间差不多该归队了,三人站起身和张志强拥抱,陈严哭着说:“我们是同年兵,可是对不起,我们不能送你离开了!”
张志强却笑着说:“军令在身,无需顾虑儿女情长!不过我肯定有一件事会赶在你前面。”
“啥事?”陈严好奇地问。
只见张志强扭捏道:“有人听说我快要退伍了,去我家里给我介绍了个对象,媒人说人家姑娘听说我是当兵的表示很愿意,等我一回家就去相亲。”
“嘿!”陈严大吃一惊,道:“没看出来,你这榆木疙瘩还有这一天。有照片吗,拿出来让我们把把关!”
“有的有的有的!”张志强刚掏出手机,丁聪和王平也不约而同的凑上来,他瞬间猛醒:“凭啥要你们把关?”
军营里到处回荡着《送战友》,歌声映照着一片离别的情绪:
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待到春风传佳讯,我们再相逢。
最后,张志强搂着陈严说:“咱说好了,等我结婚你要给我当伴郎!”
“一言为定,再见!”
“一言为定,再见!”
擦干眼泪离开,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同年兵大部分要离开,以后相识的人会越来越少。经历了这个难忘的退伍季,三人瞬间发现自己在乎的事情竟然这么多。
难道这就是成长?也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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