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直城门外。
晴空万里,军乐震天。
一排排执戟的羽林卫昂首立在驿道两旁,为大汉帝国最尊贵的人开路。
武帝头戴十二旒黑色冠冕,身着以玄色上衣和赤色下裳组合而成的礼服,站在城墙上。
跪在城门口的,正是赵破奴、李广利、卫伉三人,以及他们身后的一众官吏和将士。
此情此景,不由让他回想起了年少时派张骞出使西域,同样是从直城门送行,一路目送其出发。
而十二年后,张骞也是从这条驿道,一步步走向未央宫,给大汉带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从那以后,世人知道了西域诸国的存在。
武帝的眼前闪过故人的模样,不禁有些唏嘘。
想来张骞去世到现在也有八年了。
没想到,当年博望侯拼着身家性命走通的这条路,即将成为挽救大汉经济的一剂猛药。
“陛下,吉时到了。”一旁的大太监春陀提醒道。
武帝恍若从梦中惊醒。
“哦,那就开始吧。”他抬手示意道。
随着武帝一声令下,“汉”字大旗迎风飘扬,发往西域的军队正式启程了。
刘据带着赵安国和一干文武大臣站在武帝身后,目送着大军远行。
此时的赵安国还不到十岁,刘据特意安排其进入博望苑与各位皇孙一同学习,增进感情,同时也是对赵破奴的认可与拉拢。
也正是从这一天起,西域都护府宣布成立,统领西域三十多个国家。赵破奴作为镇西将军兼西域都护,率五万人马常驻轮台,总领西域诸事;李广利为安西将军,率二万人马协助赵破奴统辖西域;卫伉为平西将军,率三万人马镇守敦煌,西通西域,东守长安,北拒匈奴。
在西域,刘据依旧保留了军屯的做法,将士们在休战的时候都需投入于农业生产中,种出来的粮食用来维持军队的开支。
与此同时,还有四十万流民在军队的护送下前往西域屯田,起初主要在以轮台为中心的周边地区进行农耕,收上来的粮食原则上收归国库所有,碰上有战事的时候则优先充作军粮。
如此一来,在和平年代,西域屯田的人数规模就有五十万人,而西汉朝廷也增加了一项收入来源。
但这还不是刘据理想中的收入。
正如他此前对武帝所说,屯田更多的是为了解决国内流民数量日益增多的问题,从根本上来说是一种对中原人口的分流,也是西域开发的基础,但并不是支柱。
相比之下,与西方诸国进行通商贸易,才是未来西域地区能发展起来的一大重要因素,也将是未来国库的主要收入。
在流民涌入长安之后,刘据曾带着赵破奴与桑弘羊行走在长安城的流民安置区,与他们一起探讨西域的未来。
大汉有丝绸、瓷器、茶叶等特产,未来在西方的受欢迎度肯定是不用质疑的,现在的问题就在于确定贸易路线,以及如何打通这条路。
刘据心中最理想的交易对象还是罗马。
可惜,从后世的角度再来看当时的西汉和罗马两个国家就会发现,它们并未在地理上产生正式的交集,而且在对外贸易上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逆差。
当前的西汉向西域诸国输出最多的并不是丝绸这类商品,而是黄金。武帝用大把大把的金钱去购买西域当地的特产,相比之下,从西域赚来的钱就少了很多。而那些西域小国则以高昂的价钱向罗马出售汉朝的丝绸,成为了赚差价的中间商,在这两头赚得盆满钵满。
刘据想做的就是剔除掉这些中间商,直接和罗马人做生意。
他向桑弘羊和赵破奴掏出一张麻纸,上面是他凭借着前世记忆画出来的亚欧地图。
两人好奇问起,也只道是自己手下宾客能人众多,有通晓西域地理之人献上此图。
他们按照这张地图以长安为中心向左看去。
只见从西域一路向西而行,经过大月氏(今新疆伊犁地区)、安息(今伊朗部分地区)等国后就会到达被称为大秦的罗马共和国。
刘据在那里画上了一个圈。
此时的罗马还处于共和国时期,凯撒还没出生,这个国家也没有彻底控制地中海东岸。
在它和安息帝国之间,还间隔着亚美尼亚与塞琉古王国。
看到这么长的贸易链路,刘据颇为不满,因为这意味更高的中间成本。
尤其是安息帝国,作为位于大汉和罗马之间实力最强的国家,两边货物来回倒,早晚都能发财。
看来想直接和罗马人做上生意,很难。刘据想道。
需要克服的困难有很多,还有人力、物力以及时间,都是必不可少的资源。
不过他有的是耐心。
“赵将军,你去了西域之后,替孤多多留意人才。”刘据对赵破奴这样说道。
他决心要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而这一切,都将从西域开始。
和汉朝传统的人才选拔标准不同,刘据让赵破奴在西域发掘的,都是些在农耕、工程、商贸、外语方面有才能的人,并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这些人不需要熟读经史,也不需要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即使是从中原过去的流民,只要有能力,都护府也照用不误。
刘据望着此时赵破奴远去的背影,对他寄予了深切的期望。
他让赵破奴在西域培养那些人才,一来是为了更好、更快地建设西域,二来也是让他们在西域能有几个靠得住的得力干将。
毕竟天高皇帝远,虽然赵破奴忠于自己,但是如果没有能干之辈来替他落实好那些政策,那么最终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更何况,此行还有李广利。
一想到李广利,刘据的心中就有一万匹羊驼飘过。他赌这家伙百分百不会配合那些经略西域的政策。
刘据不由暗暗吐槽起多疑的武帝来,为了制衡赵破奴,武帝早先内定好了李广利作为他的副手。
名为副手,实为制衡。
他带过去的两万兵马可不是盖的。
不过仔细分析来也怪不得这位大汉天子,西域那么大的地盘,又靠近玉门关咽喉之地,身为帝王是不可能将它完全交付给其他人的。
左看右看还是小舅子看着靠谱,二话不说直接就派了过去。
毕竟还有宠妃、皇子的前途拴在人家面前,让其不得不奋斗。
就好比一头驴,脸上吊着一根胡萝卜,即使大概率吃不到它,驴也会因为这根胡萝卜的存在而不停奔跑,最后还是驴的主人乐得笑呵呵。
现在的李广利,在刘据眼中,和驴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但愿这人别给我搞出什么岔子来。他想道。
随着大军离开了长安城,为他们举行的践行仪式也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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