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慢点走——”两边的侍卫搀扶着刘据,缓缓向外走去。
自他从身毒逃回来之后便静养了两日,这路上透支了不少体力,也留下了伤,直到今日才恢复得差不多。
刘据抬头朝远方眺望。
“益州郡通向外头的道路还没有好吗?”
“是的,殿下,最近不巧赶上了雨季,我们的进度受到了拖累。”一旁的官员走上前来,诚惶诚恐地回答道,“但是和外界的小路已经通了,长安那边也派了军队在北边的边界处接应,只是暂时无法过来。”
“那这十来万人何时能离开滇地?”刘据似乎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转身问道。
“这恐怕不行……通向汉中郡的大路还未通……不过臣可以派人沿小道护送您出去,就是一路上会比较辛苦……”
刘据听罢,立刻摆了摆手,表示拒绝。
他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十来万人滞留滇地,自己却抄小路溜了,可不是人干的事。
况且,这么一来,也会在边境留下隐患。
“孤和大军一起走。”
“是……”官员作了个揖,退至一边。
“姨父。”刘据抬起头看向公孙贺。
“臣在,殿下有何吩咐?”
“如今十来万人出不了这益州郡,当地的物资供给压力也较大。”刘据叹了口气。
益州郡其实就是归顺后的滇国,汉朝派官吏前来管理后便设了郡县,但是也不过三四年时间,当地的经济水平也无法和中原地区相持平。
他担心这么大的担子压在益州郡这个地方,早晚会出事。
刘据隐隐觉得心下不安,但一时之间也算不到会有什么祸患,于是他便趁着巡查工程之际,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公孙贺。
“是的,这里以及更西南的地方,粮食产量都不算多,将士们现在也是节衣缩食,勉强度日。”公孙贺低下了头,也想不出什么破解的方法。
刘据倒也没继续为难他,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难题。
“按照如今这进度,想把路修好,大概需要多久?”
站在一旁的官员连忙走上前来。
“回禀殿下,按照现在这个天气,快则两个月,慢则四个月。”
唉……
刘据听罢,摇了摇头,将披在肩上的外袍收了收紧。
是夜,博南山外的军营。
偶有几处岗哨点着火把,大部分将士都入眠了。
只有一部分人假装和衣入睡,实则一个个都偷偷睁着双眼。
突然!
几处营帐悄悄亮了起来,随后这些亮光便蔓延开来。
只见里头人影攒动,没过多久便纷纷向外散去。
不一会儿,军营里头顿时骚动起来,火把飞舞,人声鼎沸,受惊的战马们纷纷长鸣。
“怎么回事!军营重地,不得喧哗!”一名校尉听到动静,只道是些不守纪律的士兵在那嬉闹,就孤身一人骑着马奔驰在营中,宣示着军令。
可随后不久,他便后悔没带几些人手过来了——
只见前方黑压压地站了一排人。
“你们……你们这是?!”校尉大惊,下意识抽出腰间的佩剑,指向眼前这群人。
胯下的军马仿佛感知到了什么,脖子和头高高扬起,耳朵前竖,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校尉听到人群中似乎有一股声音在向外传出。
“……”
“离开滇地”
“离开滇地!”
“离开滇地!!!”
吼声越来越大。
这些由劳工武装而成的士兵也一步步朝他逼近。
“你们这是要造反!来人啊!”校尉连忙扯住缰绳,朝后跑去。
可他的军马似乎被后方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连带自己也被猛地摔倒在了地上。
“砰!”校尉狠狠倒地,满脸是灰,手中的剑也随着惯性甩到了一边。
“啊?!”他惊恐地看着人群走向自己,为首的是一个皮肤黝黑、满脸胡茬的壮汉。
只见那人手里举起一把环首刀,对着他就是手起刀落——
校尉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随着头颅冲天而去,在眼前的世界翻转了好几周后,重重地撞击在了地面。
在他的知觉彻底消失之前,他听到耳畔传来一个声音。
“牛哥,杀得好!杀得好!嘿嘿,多亏了我的绊马索……”
几里外的滇池县临时衙署中。
“报!大营的士兵哗变了!”
“怎么回事?!”公孙贺连忙跑过去问道。
刘据听到这话也一个翻身坐在了床上,顾不得一旁军医的阻拦。
“殿下,您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为避免受惊,臣前去看看就行了。”
“不,大营离滇池县只有数里之远,军队哗变,一旦没控制好,这里就又要遭上一劫。”
刘据不是信不过公孙贺,而是此事事关重大,他不得不去。
哗变虽不同于那些意图投敌造反的叛变、兵变,仅仅是士兵们自发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但一旦处理不好,自己作为名义上的统帅,被推翻都是有可能的。
历史上不是没有过这种前车之鉴。
一旁的仆人见他要下地,连忙过来帮穿上鞋袜和外衣。
刘据顾不上其他,也自行穿弄了起来。
“哗变的士兵人数大概有多少?有无其他将领参与其中?”
他一边系着冠带,一边急匆匆地问道。
“我等估计也就数百人,目前暂无将领参与其中,但由于是深夜,军中恐慌不已,敌我不分,多有误伤和踩踏……”
“备马,命滇池县守军随孤一同前往大营。”
滇池县的守军都是他当初从长安带过来的正规军,纪律严明,服从军纪。
而城外大营里的,多是那会临时武装起来的劳工,严格上讲没有上过战场,对军规也没有一定的概念,刘据当时情急之下将他们编入军中也是无奈之举。
“姨父,你也和孤一起去。”刘据对着公孙贺说道。
大营中还有不少人是公孙贺手下带出来的将领,自己还需要他们来维持现场。
“是——”公孙贺对着自己的外甥行了个军礼。
“我们今早担忧的事情,果然来了。”刘据喃喃自语道,不知道是说给公孙贺,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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