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我听到一阵敲门声,忙从床上爬起来。
打开门,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你找我?”我有些疑虑地盯着他。
“对,万先生。”说罢,他就挤了进来,把雨伞一放,坐到沙发上,说道,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你。”
我知道,这是一位遇上难事的人,转脸一笑:“没事。”
煮好茶,倒了一杯给他。对这种人,不必急着问他有什么事,要让他稳定情绪,自己说出来。
他眼神呆滞,想必心中为某件事痛苦。我与他闲聊:“这茶我加了点甘草,相当于王老吉。”
他喝了一口,说道:“想请先生为我测个字。”
“写到纸上吧。”
他写了一个“深”字。
这个字,很少有人用来测字。
“测哪一方面?”
“万先生,你不要生气。我说不出要测哪一方面,就字论字。你给我分析一下这个字就行。随意想的。”
这潭水真不浅,深不可测。
我掏出一包烟,给了他一支。他接过,利索地点上火,深吸了一口才说:“原来你也抽?我想抽还不敢抽呢。”
从他贪婪地吸了一大口来看,说明他这段时间抽烟抽得很猛。
我从便笺上撕下一张纸片,在上面画了一个图。
他凑过来看,脱口道:一条鱼?
“对,一条鱼。不过这是甲骨文‘深’字的写法。”
“为什么要写成甲骨文?”
我吸了一口烟:“测字嘛,简化字不如繁体字,繁体不如篆体。篆体不如金文,金文不如甲骨文。
因为甲骨文是一种原始的象形文字。既然我也不知道你测哪一方面,就只能从这个字最原始的初始形态来分析。”
他懂了:“这样啊。”
“现在我们来看这个‘深’字。形容词,无法具体描述,古人呢,就只好借指。用探测水中的鱼来表示‘深’。”
男子点点:“原来甲骨文是这样造字的。”
我点头道:“从这个‘深’字的本意来看:有一件事情若隐若现。你也不知道到底会出现什么结果,正试探之中。”
尽管他努力保持镇定,努力让脸色平静,但是肾上腺不听指挥,血液也不会听指挥。紧张的生理现象开始反应。
脸红了,眼珠向右,这一切代表他正在回忆,并从回忆中获得恐惧。他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嘴唇,表示想努力把往事抹掉。
我望着他微笑,很和蔼,很善意,很温暖。他也望着我笑。很苦涩,很无奈,很矛盾。
半晌之后,他突然笑了,说道:“是一个朋友托我测这个字。谢谢你,多少钱?”
“两百。”
他数了钱,拱拱手,走了。
我坐了一阵,端起茶杯,走出屋子,街头灯光灰暗。
次日早晨,我到悠然居,几次开口想跟师父说昨夜的事,终于没有开口,我不知道自己第一次用甲骨文判断,是否准确。
大约十点,明所长来电话,说了一阵。
大约是工作推行非常顺利,全市环卫工作现场会将在九月初到他那儿举行。请我和宋会长,忆桐,奚美女,今天去子母山,一起写几篇有份量的文章。
明所长这个人,我一定要“养”。便爽快地答应了。
向师父请了假,吃过中餐后,就开车去接宋会长。
一下车,看见宋师母在院子里练八段锦。
我站在那儿,看着她一招一式,美仑美奂,忘了进屋。她知道我来了,也不招呼,提气收腹,呼气推手,招招式式,绵绵若若。
练完功夫,她笑道:“献丑了。”
我翘起大拇指:“这八百年传承的柔术值得欣赏。四个字:妙不可言。”
宋会长出来道:“连八段锦有八百年历史,你都知道?”
我说:起源于北宋。古人把这套动作比喻为“锦”,意为五颜六色,美而华贵!动作舒展优美,祛病健身效果极好。“
宋会长问说道:“你也练?”
我摇摇头:“不练,我练嘴皮子。”
宋会长笑道:“搞你那一行也难,什么都要懂。”
我和宋会长到达环卫招待所后,忆桐和奚若琴也上山来了。
吃过中餐后,大家都到一个小会议室。
明所长介绍了这半年来,通过采取科学管理方式,子母山环卫所的环境卫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科学方法对封闭式管理区域,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
最后他说:“我呢,是个实干家,写文章一窍不通。这件事,就是寡妇生崽,全靠大家帮忙。”
三个男人哈哈大笑,奚若琴忍住笑,白了明所长一眼。
宋会长作指示:“三天时间,每人一间房子,拿出一篇文章,至少3000字。至于其他事情,明所长都已安排好,做到吃好、喝好、劳逸结合,玩好。”
说白了,就是你玩两天也行。只要能到时交稿。
众人散去,我回到房间。这种文章,啪啪啪,一个小时敲完。
然后,午睡。
大约三点,明所长来了。
我笑笑:“所长,你那点情况我比较熟,已经写完了。”
他满脸通红,泡两杯茶,放在茶几上,递一支烟给我,又给我点上火,再自己抽一支,吐了一串烟泡,然后才说:
“万老师,我在你面前全是裸游,连三角短裤都没系一条。”
我笑笑:“我重新说一遍,是听了你的详细介绍之后,文思泉涌才写得比较快。”
他白了我一眼:“你写不写都无所谓,我主要是想邀你上山休息三天,再说,明天上午,我有个朋友,也要请你陪陪,他想问问前程。”
我扑哧一笑:“所长说话,前后矛盾,前面说邀我上山休息,后面说有个朋友要我陪。”
明所长压低声音:“这个人对我很关键。”说罢,掏出一个红包。
我故意虎起脸:“这是什么意思?”
“教授讲课费。”
我眼睛望着窗外。
明所长起身往外走,把房门关了。
我数了数,两千。如果是平时,也许会拒绝,可是,我现在需要钱啊。
收好红包,手机响了,我接通之后,里面传来一个非常焦虑的声音:
“万先生,您现在在哪?”
“你是谁?”
“昨晚的那个人。”
“在子母山环卫所。”
“万先生,我能来见见你吗?真的,我觉得快要闷死了,我想到只有你能救我。”
“来吧,加个微信,我发个位置给你。”
那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能救他?
为什么他相信我能救他呢?
一向神机妙算的万山红,这时也迷茫了。
我双手放在后背,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左思右想,想不清楚。
电影里,大战前夕,常凯申也是在房间里这头走到那头,那头走到这里。我原以为导演江郎才尽,老玩这个梗。
现在才发现,艺术真的来源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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