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看上去很美。

    上州元年2月,小林来到省会,与她以前的同学合开了一家“雅美修饰”,过上了每天上班下班,四平八稳的生活。依帆去了舒老那儿学针灸。

    3月,明白通过笔试面试,终于调进了省厅。

    4月,白云的新作《弘原大师》在省图书馆举行新闻发布会。我算大出风头。

    5月,我姐我的店子开张,取名“万鱼头”,主打菜品“水煮活鱼”。他们不再和我们住在一起,以酒楼为家。

    作为从禾村那个山沟沟出来闯世界的一家子,我家可谓发达了。是禾村,乃至禾水镇崛起来的“新秀之家”。

    可我,并不痛快。

    甚至很苦恼。

    我几乎每个月都跟师父联系,大小事情都向他汇报。所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他已住进了上海郊区的“青龙寺”。我把自己的苦恼说了一遍:

    一是这样的公司,流程太繁琐,办个什么事不容易。

    二是文化顾问,真的只是个顾问,连陈总肯定了的“水战”,也被专家小组以“安全”为由否认掉了。

    三是旱就旱得要死,涝就涝得要死。有时候连轴转,陈总带着我这里应酬,那里饭局。有时候没事,整天无所事事。宾馆夜谈生意也不好。

    师父沉吟一会儿,说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我和你说过,就像医生天天看病,技术才会长进。你坐在宾馆,收费那么贵,脱离群众啊,这一行靠的是积累啊。

    其次,你坐错了地方,宾馆没有象征意义。你要么自己开间工作室,要么坐到道观里去。不然,你那点功夫迟早要废了。”

    我听了,打了个冷颤,说道:“私人开间工作室,目前不可能,领了他的工资。我只能到道观里去。”

    “对。你平时对我说过很多情况,我基本了解。你带的那个所谓徒弟,帮不上大忙。”

    “对,他是我的一个亲戚,悟性有,但文化水平太低。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叫他去学针灸按摩,以后好让他有门谋生的手艺。”

    “这就对了。你看看南溪介绍给你的那个助手怎么样?”

    师父这么一提醒,我说:“对对,带世玉做徒弟,至少道教方面的知识,我不用教,他还会看相算命,悟性更高。”

    师父说:“你主意要稳一点,就收他为徒。”

    最后,我还是大胆地提出了一个疑问:“师父,您以前对我说过,我要三十岁才可以结婚,今年十月,我就27岁了。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吗?”

    师父说:“现在,我才可以告诉你。是当时兰心妈有这层意思,我对她说,山红要三十才结婚。

    你和兰心不合适啊,后来,我怕兰心妈来找你,才对你说那番话的。”

    我几乎要从沙发跌到地上。

    “哦,《弘原大师》的新书已发行。我帮您寄五百本过来,你可以送给朋友们。”

    “谢谢你用心。我叫小丽去书店还买一些。你做了件大好事,光大师门。

    最后叮嘱你一句话,在那样的公司,你迟早要离开,要做好离开的准备。”

    挂完这个电话,我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我姐夫,叫他无论如何今天中午要赶回来吃饭。

    “有什么大喜事?我现在就可以回来。现在不像过去,正规多了,只要每天早上开个例会,大家分头去做事就行。”

    “那现在回来吧。”

    我没有开车,开车要半个小时,走路只要十分钟。

    沿着河堤,我边走边思考。师父最后一句话是我迟早要离开,我要做好离开的准备。

    是啊,像我这样行业,只能住道观,或者单干。

    当时,面对乌乡命相界的排挤,向家打压,加上经济压力,老萧热忱相邀,我才做出了这样不成熟的决定。

    没有师父在身边指教的我,仍然缺少大智慧啊。

    那么,我怎样从早日旭日抽身出来?

    必须给父母一个安居的地方。

    对,安居的地方,我走的时候,一定要有志气,把这套房子退给旭日。一个大胆的计划,慢慢地在我脑海中清晰起来。

    不过,此刻,我最想让家人知道是,是师父对我的百般关爱,千般爱护。

    回到家,我娘望着我:“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点点头:“中午多煮一个人的饭,姐夫会回来。”

    “打个电话就行了嘛。”

    “想您啊,想多陪陪您啊。”

    “过了年,你就没空过,天天忙,不知道忙些什么。”

    “吃饭、喝酒、枯坐。”

    “枯坐是什么?”

    “就是一个人既不能离开,又没有任何事,坐在房间里。”

    我娘端过一杯茶给我,叹道:“这钱赚得也不容易啊。”

    正说着,我姐夫回来了。

    我娘又泡了一杯茶端过来,我姐夫一落座,问道:“爹呢?”

    “有文化的人,在大地方找到了一群朋友嘛。天天到公园去,与一班人拉二胡,还成立了个什么老年乐队,不是那乐队里有几个退休老太婆?六十多岁了,还打扮得妖精一样。”

    我和我姐夫哈哈大笑。

    我招招手,说道:“娘,您坐过来。我跟你们说件重要的事情。”

    我娘瞟了我一眼,坐下:“想准备结婚了?”

    “跟结婚有点相关,但不是结婚。说一桩奇事给你们听,听完之后,姐夫连抽自己三个耳光,您老人家是长辈,就免了。”

    我娘一听,扬起巴掌,做出要打我的样子。我姐夫一脸茫然,说道:“少说些废话,快讲。”

    我说:“最初,是姐夫你提出来,师父想把兰心嫁给我。娘呢,你说这是一定的。结果是什么情况,我打了师父电话,问是不是一定要三十岁才结婚,他说了什么,你们知道吗?”

    “说了什么?”我娘问。

    我姐夫大概猜出了结果,只笑。

    我说:“师父原话是,当时兰心妈有这么一个想法,托师父跟我来说,师父对兰心妈说,山红要三十岁才结婚。

    他又怕兰心妈找我,对我说,山红,你要三十才动婚姻啊。师父最后说,兰心跟我不合适。”

    我娘身子前倾:“我们全猜错了?”

    我姐夫朝脸上连甩了几下:“该打该打。”

    我娘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才道:“师父好人啊,对你比亲儿子还亲。”说罢,她站起来走了。

    我姐夫尴尬地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我笑笑:“不怪你,当时的推理合情合理。只是师父不好说透,怕得罪兰心妈。”

    这时,我娘提着一个纸袋出来:“这是依帆过年送给我的天麻,好天麻啊,你给师父寄去,补脑子的好东西。”

    我一直在沉思,怎么和陈总说说我的想法。我娘大声道:“听见没有。”

    我接过纸袋,笑道:“下午就寄,叫师父天麻炖鸡。”

    我姐夫窃窃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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