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继隆沉默了很久,似乎仍然不想回答石承的问题。
石承见状,说道:“白老家主是不是想拖时间等白府的下人把府外的外援给请来啊?我告诉你,你不用有这种幻想了。”
说到这里,石承转头看了看吴能,然后继续对白继隆说道:“吴道友懂得撒豆成兵之术,我们在潜入白府之前早已在白府四周布下埋伏,你若是不信,咱们可以赌一赌,看看你们白家的人能不能在天亮前把人叫来。”
白继隆与石承对视了一会,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颓然地坐在床上,这个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此时却仿佛一根即将朽烂的枯木一般。
白继隆挥了挥手,斥退了白贵带进来的心腹护卫,命他们到楼下等待。
在做完这一切后,白继隆对石承说道:“运尸这事,其实并非老夫的本意。老夫深陷此局,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石承不为所动,他在等白继隆的下文。
白继隆目光怔怔地,似乎是陷入了沉思,说道:“我第一次被那些人找上,差不多是四年以前的事情了。那一天,红木城中突然来了一个外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书信,指名道姓地要与我见上一面。”
石承突然插嘴道:“那个人……不会是仁心馆的卫原吧?”
白继隆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惊讶之色,说道:“正是此人,石小友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石承答道:“卫原是一等一的药师,离成为真正的丹师也就一步之遥。这样的人虽然在东西陆的大城之中算不得什么,但是区区一个南荒小城可装不下这样子的大神。依卫原的见识和能力,他在西漠国的王城之中会被许多势力所拉拢,但是奇怪的是,他却偏偏愿意往红木城这个一面朝海的沙洲孤城里面跑,而且心甘情愿地一待就是四年,这确实不符合常理。另外,白老家主你刚刚提到了是在四年前被那些人找上,而据我调查,卫原正好就是在四年前来到这里的,所以我才猜测,当年为你和那个势力搭线的人,可能就是卫原。”
说到这里,石承停了一下,说道:“现在你不用担心卫原这个人了,刚刚他进入你白家库房时正好撞上了潜进来的我,眼见不敌便服毒自尽了。”
白继隆听说卫原已死,神色复杂,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石小友所料不错,当时找到我的正是卫原。毕竟他是王城那里来的药师,我不亲自见他一面实在不合适。然后我便与他见了一面,他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求我为他的雇主运送一些特殊的货物。”
吴能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难道,那些货物就是?”
白继隆叹了口气,回答道:“正是那些从坟墓中被挖出来的尸体。”
说完,白继隆看了看脸色已经发白了的白萱,对石承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北西陆人对死者的遗体有没有什么不同的看法,但是我们白家毕竟是圣尊教化下的子民,这种惊扰亡者的事情可是会被千人骂、万人踩的。我一开始也严词回绝了此事,但是那个卫原却威胁我说,如果我白家不从,他有办法让我白家家破人亡。”
“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他信口开河,我白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是在这红木城中经营了数百年的底蕴也不是一个卫原能小看的。但是我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我小看了卫原这个人了。”
白继隆对自己的孙子和孙女苦涩地叹了口气,说道:“在拒绝了卫原的要求仅仅七天后,我白家的生意伙伴们就纷纷提出要和我们解除合作,我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他们没有一个肯跟我把话说清楚的。再后来,红木城中突然冒出来了许多不明来历的商队大肆挤占白家的生意,白家外出办事的下人在城外遇袭身亡,清明他还收到了恐吓信……”
“唉……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主动找到卫原,答应了他的要求。每当我们白家的商队从邻近的郡县回来时,都会在一些事先约定好的隐秘之处接收他们的‘货物’,然后再运回到城里来。为了保密,每次我都会严令商队成员不得私自拆开包装查看那些货物,卫原身后的那些人也会派人一路暗中监视,避免有人私下打开包装后发现那些尸体。我手下的下人们对这些倒也没有什么异议,在他们看来我们白家顶多也就是在暗中帮人走私,这种事情在南荒还是很常见的。”
“这些事情就这么相安无事地一直做到了半年前。那些人在这段时间里,为我白家牵线结识了很多王城中的大客户,我白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虽然老夫心里清楚他们不过是希望我白家的商队能更壮大一些,好让他们转运更多的尸体,但是利益在前,老夫终究是被蒙了眼,一开始合作时心中的那些不满也越来越淡了。”
“一开始运进城的尸体一般每个月也就三四十具。但是这半年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卫原背后的那些人对尸体的需求量越来越大,我们每个月运进来的尸体一度每月多达百余具。我的心中也是越来越惶恐,因为随着运进来的尸体数量越来越多,这件事情败露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大,如果事情败露了,我们白家在这城中会身败名裂,卫原身后的那个势力也不会放过我白家。老夫死了倒也罢了,但是清明和萱儿他们还年轻啊!”
说到这里,白继隆眼眶已经红了,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果然,半个月前,我们在库房里偷藏尸体的事被一个叫白春的下人发现了。没办法,我只好杀了这个倒霉蛋,表面上对此事绝口不提、掩盖消息,暗中却放风说白春是被厉鬼所杀,自导自演了这出闹鬼案,借此吓走了大批下人。卫原他们也给我提供了一种特殊的药物,能让我在表面上看上去和中邪了是一模一样。我便借此把自己打扮成受害者,转到幕后操控一切。”
“此外,我还知道卫原一直觊觎我白家先祖墓中的先祖遗体,便放任他们进先祖墓劫掠,也好消除官府对我们的怀疑。”
“我本以为那些贼子不会对我们白家太过放肆,顶多搬走几具族人的遗体装装样子也就收手了。但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把先祖白奉忠的遗体也搬走了!”说到这里,白继隆老泪纵横,咬牙切齿地说道:“唯一让我欣慰的是,那些贼子不知先祖墓主殿里设有厉害法阵,他们未及防备着了道,好像折了好几个人在里面,出来的时候也是灰溜溜的。”
“原来如此,”石承心中暗想道:“那主殿里的三具尸体果然和那些人有关。”
白萱听到这里,眼眶中也是珠泪滚滚,说道:“爷爷,家中发生了这么多事,为什么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萱儿啊,”白继隆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这些,对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说完这句话,白继隆转头看向石承,说道:“石小友,这就是我白家之事的来龙去脉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有事情要问你。”石承说道:“你对卫原和他身后的那个势力都了解多少。”
白继隆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他们是一个能量庞大到恐怖的一个神秘组织,和他们打了这么多交道,我对他们的印象就是他们简直是无处不在的。我只负责为他们转运尸体,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们不会和我多说一句。”
石承又问道:“这些尸体都被运到哪里去了?你知道他们要这些尸体是为了什么吗?”
“我只知道这些尸体都被运到了大魏的岭南郡和丰屿州两地一些管控不严的小港口那里,尤其是岭南郡的岭南港。”白继隆回答道:“至于他们要这些尸体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石承和白继隆相视无言,房间中一时寂静的可怕。白贵,白清明和白萱都紧张地注视着石承,就连吴能也被这静给压迫的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过了好一会,石承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要白老家主放弃与那些人的合作,从此再不参与此事当中,不知你能不能做到?”
白继隆惨笑两声,说道:“我相信石小友对那些人的了解一定比老夫多得多,那你也应该知道,背叛了他们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吧。”
石承点点头,缓缓地抽出了别在腰间的树枝,说道:“白老家主如果不愿死在他们手上,那不如让石某代劳吧。我不会再让一具尸体从这红木城中被运出去,所以,对不住了。”
白清明和白萱都是脸色大变。白贵指着石承,大怒道:“贼子!你待如何?!”
吴能也劝道:“石承,不用非得做到这一步吧。”
石承不为所动,直视着白继隆说道:“白老家主是亲身经历过了那足足持续了九年的魃族之乱的人。你也应该知道魃族气焰最为嚣张之时,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天底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如果我告诉你,那个神秘组织的目的,就是要让那魃尊重回世间的话,不知白老家主你会如何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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