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进了兰水湾,停进车库。

    薄暖阳把最后一小块橘子糖直接咽了下去,只余口腔里清新提神的香味。

    见左殿不下车,也不吭声,薄暖阳自己推开门,跑到驾驶位想帮他开门。

    门没拉开,车窗降了下来。

    左殿冷淡的脸色缓了几分,多了些无可奈何:“谁让你给我开车门了?”

    “......”发现自己再次会错意,薄暖阳破罐子破摔地开口,“反正我都下来了,开一下怎么了?”

    寒冬腊月,她又刚从带着暖气的车上下来,现在只想赶紧进屋子里,不想在这里跟他讨论谁开车门的问题。

    “我不让女人给我开门。”左殿声线冷硬。

    薄暖阳瞅瞅他,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对,忍不住想反驳:“你昨天还让我给你开门。”

    昨天大半夜她都已经睡着了,硬生生被拉到客厅,看完一部两个小时的电影才被放回去。

    “那门跟这门能一样?”左殿提高声音。

    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一个是车门,一个是房门,不都是门。

    “那你下不下,不下我走了。”薄暖阳冻地跺了两下脚。

    夜凉,草坪上结了厚厚一层霜。

    左殿:“上来。”

    薄暖阳:“我想进去。”

    “你上不上来?”左殿曲指敲在方向盘上,手指动作彰示了主人的不爽。

    薄暖阳搞不清楚他又发什么疯,闷闷不乐地跑回副驾拉开门,重新坐了回去。

    车窗全部被关上,在外面冻了一会,乍进温暖的车里,像重新活过来。

    左殿摸摸她冰凉的脸,又搓搓她的手,语气听不出来情绪:“就你有劲儿是吧,我连车门都让你开?”

    见他依然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薄暖阳又困又急:“咱们明天再说这件事行吗,我想睡觉。”

    “不行,”左殿拒绝的干脆,一字一句地教训着,“该男人做的事儿,你插什么手?”

    那她怎么搞得清楚哪些该男人做,哪些不该。

    而且,规则不一向都是他在定?

    眼看着时间不早,薄暖阳不想跟他掰扯这些,脑海里突然想起单桃和芳香的话。

    她离开座椅,像怕被别人听见一般,往驾驶位靠近了点:“大左,我今天听大嫂说,你小时候帮大哥挡了一枪啊。”

    左殿嗯了声。

    “我能看看吗?”薄暖阳抬头看他,眼里全是好奇。

    她还没从来没见过枪伤。

    左殿视线落在她扬起的下巴上,停顿两秒,目光上移,挪到她略弯的眼睛上。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会有人不笑眼睛都像月亮。

    乌眸像浸了雪光,湿润透亮。

    他喉结滚了滚,没有直接回答:“你知道伤哪里了就要看?”

    “伤哪里了?”

    左殿轻扯嘴角,身体往副驾移,两人之间仅剩的那点距离缩得更短,胳膊几乎要贴上。

    他眼睛纠缠着她的视线,似乎带了点不能见人的目的,压低嗓音说:“胸口。”

    简单平常的两个字蓦地落在耳畔,薄暖阳只感觉呼吸瞬间被男人的味道侵占。

    她迅速后退,直至靠到门上,又惊又臊:“你靠这么近干嘛?”

    左殿哼了声,拖着腔说:“我发现你很不讲理啊。”

    “我怎么不讲理了?”薄暖阳莫名其妙地看他。

    左殿吐了几个字:“你能靠近,我不能。”

    “......”

    可是她靠近的时候,他明明离得还很远吧。

    这人惯会偷换概念。

    见她被噎住,左殿低声笑了:“看不看啊?”

    “......不看了。”薄暖阳回,伤在那里怎么看。

    “不行,得看。”左殿胳膊一伸,蛮不讲理地勾着她的脖子带到身边。

    “我不要看了,你快松开。”薄暖阳去扯他的衣袖。

    男人手臂稍微用力,摸上去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她憾动不了分毫。

    空气中啪嗒啪嗒出现四个大字“蚍蜉撼树”。

    左殿有点好笑,手上的力道未松,只是撩起毛衣的衣摆,慢腾腾往上卷:“要看。”

    他动作格外慢,嘴角轻微上翘,看似在笑,眼神清冷却因为心情格外好而染上碎光。

    毛衣逐渐被卷起。

    露出结实的小腹,腹肌纹理明显,慢慢往上。

    同一时间,薄暖阳停止挣扎,好奇地盯着他的胸口。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可怖的枪伤伤疤。

    而是一片纹身。

    一朵栩栩如生的向日葵。

    黄色灿烂的花盘,绿色弯曲的枝叶。

    向日葵花盘中心与周围有些不同,薄暖阳下意识伸手去摸:“伤疤是这里吗?”

    手指将到未到时,陡然被抓住。

    左殿低眸,将她一脸茫然,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摸”的样子尽收眼底。

    气极反笑:“想摸啊?”

    “......”薄暖阳上下看看,刷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耳畔突然滚烫,连忙收了手,小声嘟囔了句:“小气鬼。”

    左殿刷一下把毛衣拉下,又刻意的往下扯了扯,毛衣都扯变形了才松开,一副生怕她扑上来摸的样子。

    薄暖阳:“......”

    停了两秒,左殿开口:“给你一个提问的机会。”

    薄暖阳:“......”

    她并没有什么问题想问,只是单纯的想看下枪伤是什么样。

    见他还等在那里,分明是想她问点什么,知道他一惯的习性,她若是不问个问题出来,大少爷一定不让她下车。

    想了想,薄暖阳随意问了句:“纹身痛不痛啊?”

    这么大片的纹身,向日葵密度又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受多少痛才能完成。

    他那么娇气,不知道是怎么忍下来的。

    “......就这?”左殿咬牙问。

    薄暖阳点头,很诚实地说:“我也想去纹一个。”

    早就想去了,一直怕痛,没敢去。

    话音一落,左殿脸上神色变了几变,伸手用力掐了下她脸颊:“敢去试试?”

    “你都能纹我不能纹?”薄暖阳被他捏痛了,生气地回。

    “我这是为了遮疤痕。”左殿也跟着怒了,“你是为了什么?”

    “......好看。”薄暖阳挤出一句。

    从很早以前就想去了,以前被俞琴管着,连吃什么喝什么都被规定好了,皮肤擦伤都要立刻用祛疤药,后来上大学了,俞琴管不着了,但她又一直忙在赚钱上。

    难得现在有点钱,又有点时间。

    “不行。”左殿毫不留情拒绝。

    薄暖阳被他的态度气晕了头,甚至都没想过她弄个纹身为什么要经过他同意,只想着反驳他:“你那个疤痕在那里,有什么好遮的?”

    左殿脸色铁青,怒气浮于表面,直勾勾地盯着她。

    若是眼神有意识,她脑子里关于纹身所有的念头早就被清洗掉八百遍。

    两人一时间都忘了下车,各自靠在椅背上生气。

    过了会,左殿瞥她一眼,轻咳了下,率先败下阵来,软声哄着:“很痛的,不纹啊。”

    见她脸色依然不好,一直别着脸看窗外,左殿叹气:“以前明明很怕痛的。”

    记得那时候被锋利的草叶划破了点腿上的皮,眼圈红了半天。

    薄暖阳跟着想起那件事,忍不住提醒他:“那是你觉得我痛,我没觉得痛。”

    结果少年当场发火,阴阳怪气的把她骂了一顿,再不许她穿短裤。

    大热的天,她每天要么穿着长裙,要么穿着长裤。

    她眼圈红,是被他骂红的,不是痛红的。

    左殿嘴巴动了动,伸手摸了摸鼻尖,稍微有点心虚,那他还不是——受不了她穿短裤的样子。

    再加上乡下草木多,她一天到晚的要出去玩,不是被蚊子咬到,就是被树枝草叶划到。

    他那不是。

    心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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