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吩咐完毕了,羊氏兄弟和周澜留下,其余几个纷纷离开,而曹虎走在最后面,走得磨磨蹭蹭,时不时还偷偷回头,想看看李睿会不会喊住他,改变主意让他留守大营……
目送他走了之后,李睿直叹气:“这家伙,比头棕熊都壮,却生了一颗老鼠一样的胆子,太可惜了!”
周澜闻言,说:“曲侯,骠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睿说:“你说。”
周澜说:“曹屯长从军前曾以勇武闻名乡间,有一次他老娘被山贼抓了,勒索赎金,他孤身一人手持刀盾冲进一伙山贼的老巢,且战且行,接连斩杀二十余名贼人,最后背着老娘冲了出来,三百余名贼人,竟无一人敢追击……他不是胆小鬼!”
李睿惊呼:“卧槽,这个大个子这么勇猛?”
羊智点头说:“曹屯长确实勇猛。几个月前我军在山间行军,一头猛虎突然冲出,扑向杨校尉,当时所有人都吓得四散逃窜,只有他挺身而出,朝猛虎掷出一支长矛,只一击便将猛虎钉死在地上,救了杨校尉一命,这胆量,这身手,都属罕见。”
李睿纳闷了:“他有独斗猛虎的胆量,为何每战都临阵脱逃?”
周澜叹了口气:“曲侯可听说过,管仲发迹前每战必临阵脱逃,被人讥笑为胆小鬼?”
李睿说:“那是因为管仲自幼丧父,与老娘相依为命,他要是死了,老娘可就没有依靠了……”
周澜说:“曹右屯长也是一样,他自幼丧父,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他一个人与老娘相依为命。他被征入伍的时候老娘还双目失明了,他要是死了,老娘就只能被活活饿死了。他不是没有与胡人一战的勇气,而是不敢拿自己和老娘两条命去冒险。”
李睿哑然,沉默良久,才低声说:“原来如此……真可怜啊。”
也不知道是说曹虎可怜还是说他老娘可怜。
不过,在同情的同时,他也将曹虎列入了可以一起逃跑的名单中。如果周澜、羊氏兄弟没有说谎,那么这个曹虎就是一头真正的猛虎,武力值那是相当的高,有这么一号猛人和自己一起逃跑,自己的安全系数可是提高了不少啊!
当然,他只敢把这些想法藏在心底,不敢对外透露半点。北宫静治军可是很严的,他身为曲侯,别说带头逃跑了,哪怕是自己麾下出现逃兵都要受罚,没看见裴炜因为手下出现二十多号逃兵,就让北宫静派人过来臭骂了一顿么?带头逃跑?那怕是脑袋都保不住。
低调,一定要低调!
等到把事情都安排停当,已经是深夜了,李睿困得不行,让大家伙赶紧去休息,自己则一路打着哈欠,回到自己的狗窝躺倒便睡……
带兵真的太辛苦了,比在国家队突击训练的时候还要累,这活不适合他,他必须找个机会开溜,不然迟早会被活活累死的。
就在了梦到自己带着二三十号小弟成功地逃离地狱一般的中原,跑到人迹罕至的山林里,盖起大房子开垦出田地,过上了悠闲自在的日子的时候,羊勇敲门把他叫醒……三更天到了。
他浑身都弥漫着浓浓的怨念,像拍慢镜头似的慢腾腾地起床,慢腾腾地穿上衣服、靶子,慢腾腾的带上自这的武器,走了出去。
大营中,三个队一百五十多名士兵已经被悉数叫醒,披挂整齐,开始领取饭食了。伙夫们一直都没有休息,给整支大军准备好两天的口粮后还要继续加班,给这一百五十号人准备战饭,他们给每名士兵都烤了三张无酵饼,还杀了一头生病的驴子,煮了两大锅肉汤,这一百五十名士兵每人用羊皮水袋灌了一袋肉汤,领了一块羊肉自己切碎用饼卷着,这就是早饭了。
这顿饭居然还不错。
也没有时间给他们慢慢吃,得知各部都准备了足够吃两天的口粮后,北宫静更改了行动时间,改为三更起床,四更大军出动了,也就是说,等他们披挂完毕再领了战饭,出发的时间就到了,这早饭,边走边吃吧。
一支支部队就这么默不作声的走出大营,后队跟着前队沿着山路朝着前方走去。
李睿所部处于中军,在他前方,上千骑兵牵着马小心翼翼地前行,想象中的骑兵浩浩荡荡地行进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除去少数斥侯和传令兵,基本上没有骑马的。一打听才知道,凉州骑兵为了节省马力,在行军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牵着马走的,除非情况非常紧急,否则不允许骑马。不仅不允许骑马,甚至都不能把自己的武器盔甲搁到马背上用马驮,通通都得自己背,胆敢让战马驮武器盔甲的,挨顿军棍都算轻的,碰到严厉的将领甚至要掉脑袋。
乖乖,这军纪也太严厉,太不近人情了,他果然不是当兵的料!
不过那些骑兵还是挺幸福的,配备有马车,沉重的盔甲可以放到马车上,自己牵着马轻装前进。步兵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盔甲得卷起来装进袋子里自己背着。当然,如果有哪条好汉认为自己可以披着超过二十公斤重的铁甲一口气疾行几十里,北宫静也不会有意见的。
今晚有月光,能见度还算凑合,这就为凉州军的行动提供了方便,大家行进速度相当的快。只不过,走着走着李睿便发现不对劲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熊耳山大营距离宜阳不过二十里,彼此之间只隔着一座凤凰山,可以说,下了山就能撞见胡人的营寨了,然而他们走啊走,从崎岖的山路来到丘陵,又从丘陵来到平原,还是没有看到胡人的影子!
靠,北宫静这是要带他们去哪儿?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北宫静下令大军隐藏到林子里,开始披甲。在大伙忙着披甲的时候,李睿悄悄来到林子边缘往远处张望,只见一条已经冰封的大河像条灰线,在平原上蜿蜒,而数里开外,一座营寨赫然矗立在他们面前!
他好奇的跑去问北宫静:“少将军,这里是哪里?”
北宫静说:“新城。”
李睿拧着眉头,耗费了不少脑细胞才想起,伊川县的前身就叫新城。他越发纳闷:“我们不是要去攻打宜阳的吗?怎么跑到新城来了?”
张雄替北宫静解释:“新城前些天也被胡人占领了,胡人以此为据点修筑营寨,挖掘壕沟,要断绝我军与洛京之间的联系,所以我军必须先歼灭占领新城的胡人大军,收复新城,打通与洛京的联系,再迂回至洛水,绕过凤凰山大营,收复宜阳。”
李睿恍然:如果说宜阳是洛阳的西大门,那么凤凰山就是宜阳的西大门,是必须要确保的。胡人想控制宜阳,自然要在凤凰山驻扎重兵,不然让凉州军攻占了凤凰山,他们在宜阳就别想呆得安稳了。同样,只要凤凰山大营不失,就算晋军夺回了宜阳,也休想呆得安稳。
不过,凤凰山大营是可以绕过去的,比如说从伊河这边绕过去,过了伊川就没啥雄关险隘了,大军可以从容展开,对宜阳发动攻击,拿下宜阳再收拾凤凰山大营的敌军。如果凤凰山大营上的敌军下山与晋军决战,估计晋军会很开心的:在野战中击败胡人可比攻下那一座座坚固的营寨,将他们从险峻的凤凰山上赶下来容易多了!
这确实是相当高明的战略,但很显然,也在胡人的意思之中。这不,胡人在拿下宜阳之后一边以强大兵力牵制住凉州军不让他们动,一边又分出数千人攻打新城,将其拿下后便猛挖壕沟,防的就是熊耳山大营的凉州军。
换句话说,就算朝廷不派人来催,北宫静也得采取行动了,不然等到胡人的新城防线构筑完毕,凉州军与洛阳的联系就被彻底切断了,到时候凉州军将被困死在熊耳山中!
此时,大军已经披甲完毕,一名亲兵牵来两匹高大神骏的战马,并且很细心的给马裹上了毡毯,北宫静抱着头盔,笑着对李睿说:“李曲侯骑术精湛,箭术非凡,今日正是你大显身手之时,可不要让我失望。”
李睿干笑一声,说:“蒙少将军看重,骠下自当奋勇杀敌,以报少将军知遇之恩!”
北宫静甚是满意:“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戴上头盔,翻身上马,从亲兵手中接过马槊朝前方一指,一千凉州骑兵齐齐翻身上马,排着整齐的队列朝前方走去,当他们移动的时候,仿佛一道铁墙在移动!
号手吹响号角,凉州军步兵以曲为单位,组成一个个方阵,手持长矛,腰配长刀,在号声中沉默地跟在骑兵后面向前推进,一时间长矛如林,覆盖了大地,那森森杀气,让刚刚穿透乌云洒落大地的天光也变得灰暗起来。
李睿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板底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根根倒竖而起。我的乖乖,这队列怕是能跟解放军国庆阅兵时的步兵方阵比了吧?说好的参加完一个月军训的大学生就能任借其严整的队列击败绝大多数冷兵器时代的军队呢?这队列,这遇神杀神遇佛灭佛的气势,你让大学生来送死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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