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不断从巷子里飘出来,越来越浓烈,让正在忙活的军士们都不由自主的停止了手中的工作,鼻孔对着酒香飘来的方向贪婪的吸着。还是那句话,战场厮杀的汉子,就没有几个不爱来几口烈酒的,只是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还比较原始,更没有人想到酿好的酒还能通过蒸馏得到高度数的烈酒,大家喝的都是度数很低的白米酒或者黄米酒,就这还很难喝得到————乱世中,粮食可是非常珍贵的,人都不够吃,还拿来酿酒?脖子痒了是吧?连那种度数不高的米酒都不容易喝得到,现在突然闻到如此浓烈的酒香,这帮军士哪里按捺得住?
没有嚎叫着冲向酒香飘过来的方向,抢几杯往肚子里灌,已经是纪律严明的结果了。
北宫静眼看着聚集到街上的军士越来越多,那张脸越来越黑,提着长剑大步流星直奔酒香飘出来的巷子,那一身杀气已经压抑不住了。真不是他小题大作,现在新城四面被围,又刚刚经历了一夜血战,伤亡相当大,军士们的心理压力本来就很大,必须得小心维持、引导,才能避免出乱子。现在倒好,有人不知道打哪翻出一大堆烈酒,弄得满城酒香,这不是成心搞事吗?如果不能及时制止,那么最终结果要么是大家伙都冲过来抢酒喝,喝得大醉,然后新城被胡人一鼓而下;要么是想抢酒喝的军士因为抢不到酒,心中不满,酿成大乱,反正甭管怎么样都会出大乱子!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蠢货干的好事,胆边长毛了敢在这种情况下把烈酒拿出来炫耀!
遁着酒香,他带着十几名黑鹰剑士来到了一幢残破的宅子,酒香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现在宅子已经被口水狂流的军士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严严实实了。北宫静分开众人走进去,厉喝:“是谁在这里饮酒?当军法不存在的是不是!!!”
这一声厉喝让室内正在忙活的人悚然一惊,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呆呆的看着这位杀气腾腾的少将军。而北宫静看清里面的情况后也愣住了:
没有人在喝酒,倒是有两个巨大的丹炉正在咕咕咕地往外冒着白茫茫的水汽。两个炼丹炉都接着一根长长的木管,木管内,一股细细的、清澈透明的液体带着浓烈的酒香汩汩流出,注入早就摆好的陶罐中……
李睿刚好用一个小碗接了一点点准备品尝,看到北宫静杀气腾腾的冲进来,不由得一怔,问:“少将军,你……”
看到他,北宫静的神色缓了缓,但脸依旧黑着:“李曲侯,你在干嘛?”
李睿理直气壮的说:“当然是在制备烈酒啊!”
北宫静看着那两个不断往外面冒着水汽的丹炉,再看看被扔得满地都是的羊皮水袋,依稀明白了什么:“你向我要来这么多奶酒和工匠,就是为了制备烈酒?”
李睿一脸欣慰:“少将军真是聪明,一看就明白了!”
北宫静开始咬磨后槽牙了:“李睿,我给你奶酒、工匠,是让你想办法救治伤兵的,不是让你假公济私,用这种邪门歪道的法子来弄酒喝的!”
李睿说:“我这不正在努力着嘛!”
北宫静指向他碗里的烈酒:“努力弄烈酒喝?”
李睿:“……”
跟这位少将军说话可真有点儿费劲哦!
看到北宫静手背有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他也不解释了,一把拉住他的手。
北宫静下意思的挣扎:“你干嘛?放肆!”
李睿说:“帮你处理一下手背的伤口……别乱动,再动就又要流血了!”
北宫静看了一眼自己手背的伤口,这种小伤口他还不放在眼里,放着不管,过几天就能好了的。他冷冷的问:“你怎么怎么给我处理伤口?用这烈酒?”
李睿把他拉到一张桌子前让他座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碗中的烈酒,咂咂嘴,咕哝:“也就三十来度,聊胜于无吧……”又送到木管管口多接了一点,然后找来一块干净的白布,放进酒碗中,端着酒来到桌前,让北宫静把手放在桌面上,拿起那块吸饱了酒液的白布擦拭那道血淋淋的伤口,边擦边说:“有点痛,少将军你忍忍。”
北宫静依然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他已经认定李睿把自己给耍了,这家伙大张旗鼓从天亮忙到现在,忙了三四个时辰,并不是在想办法救治伤兵,而是想假公济私自己弄烈酒喝。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想喝酒的话,那么多奶酒就偷偷弄一两袋躲起来偷偷喝呗,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可这家伙偷酒喝居然也能弄得惊天动地,把这么多酒放进炼丹炉里煮,弄得酒香飘满城,他就算有心包庇,只怕也包庇不住了!
这可如何是好?
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来,来自伤口的剧烈灼痛让他那张黑着的脸瞬间变得苍白,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呃……”
怎么形容呢?
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用烧红的烙铁在烫他的伤口,这种痛苦更甚于被利刃划开肌肉!
李睿说:“忍住哈,会有一点点疼,等一下就好了!”
北宫静咝咝的吸着凉气,忍着剧毒问:“你到底在做什么?”
李睿说:“在给你的伤口消毒呢!”
北宫静下意思地望向自己的手背,见肤色正常,伤口附近也没什么麻木的感觉,他反驳:“我没中毒!”
李睿说:“不是你想的那种毒,是……怎么说呢?伤到你的武器上面可能带有铁锈、泥土之类的东西,恶毒一点的甚至会将武器放在粪水中泡一阵子再拿出来用,被它伤到,伤口很快就会发脓、溃烂,最终导致截肢甚至危及生命,我现在要用烈酒将这些有毒的脏东西清洗干净,好确保伤口不会发炎,顺利愈合。清洗的时候会很疼的,你忍忍,等一下就好了。”
北宫静英气逼人的眉毛扬了扬:“此话当真?”
李睿飞快的给他处理着伤口:“比珍珠还真,信我的准没错。”
北宫静没有再说话,继续咬牙忍受着烈酒清洗伤口带来的剧痛。
其实古人很早就发现酒具有消炎杀菌的作用了,中国商周时期的军医就开始用酒来清洗伤员的伤口,好巧不巧的,同一时期的古希腊的军医也在干着同样的事情,不过他们用的不是米酒,而是葡萄酒。这种法子肯定是有一定效果的,不然不会一直用,只不过考虑到古人酿酒技术着实拙劣,而且不懂得蒸馏技术,整出来的酒顶天了也不过是十四五度,酒精含量很低,消炎杀菌的作用微乎其微。所以古代军医用这法子救人的时候都跟开盲盒差不多,奏效了,算你丫走运;没奏效,那对不起,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下辈子注意点。
李睿自然不会笨到拿奶酒去给伤员们清洗伤口,他利用炼丹炉整出了比较原始的蒸馏器,将缴获的奶酒倒进去加热,准备用这种法子获得度数较高的烈酒。头一遭蒸馏出来的酒只有三十来度,同样达不到杀死细菌的水准,但效果已经比原始的白米酒、葡萄酒强太多了,相信重复蒸馏个两三次,应该能达到七十度以上的!
到了这个度数,就真正具备消炎杀菌的功效了。
只是这滋味……呃,比往伤口抹盐还刺激!
他一边忙活一边讲解,花了不少时间才终于让北宫静明白,他这样折腾并不是因为嘴馋想喝几口烈的,而是为了从奶酒中提炼出酒精用来救人。北宫静听完他的解释,气总算是消了,想到自己来的时候那杀气腾腾的样子,有点儿不好意思:“你……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差点就误会你了!”
李睿说:“主要是我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啊,如果知道,我肯定会找个更隐蔽的地方捣鼓的。”
北宫静说:“新城就这么大,你在哪捣鼓都一样,酒香飘满全城。”
这时,他手背的伤口已经清洗完结,李睿往他伤口上洒上一点金创药,然后用一块干净的纱布包住,嘴里叮嘱:“在伤口愈合前尽量不要用这只手干重活,更不要让水打湿伤口,不然很容易发炎的。”
北宫静没在意这些,径直走到承接蒸馏好的烈酒的罐子前,看着带着浓烈酒香的酒液从木管中汩汩流出,现在已经装了半罐子了。他用手指蘸了一点送到嘴边舔了一下,原本白白静静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伸长舌头非常狼狈的哈着气,说:“这叫酒?李睿,你管这叫酒?开什么玩笑!”
李睿问:“怎么啦?”
北宫静一个劲的往嘴里扇风:“太辛辣了!喝上一口估计跟吞一把烧红的刀子差不多!”
李睿笑说:“少将军夸张了,这酒也就三十来度,撑死不到四十度同,算不得烈酒。想要得到真正的烈酒,那得再蒸馏几遍才行!”
北宫静只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点儿不够用了:“这还不叫真正的烈酒?那真正的烈酒得是什么样子?”
李睿说:“真正的烈酒啊?喝上一口就跟被人用鸡蛋那么粗的木棍照着小腹猛捅一棍差不多,整个人都要岔气了,五脏六俯揪成一团,半天都缓不过来,这才叫烈酒。”
北宫静:“……”
谢谢,有画面了。
他打定主意了,这辈子都不碰这家伙口中的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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