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萧剑飞悄悄把周海洋叫出办公室,说想单独谈谈。

    周海洋一时想不出有什么更适合私下交谈的地方,便带萧剑飞走到安全通道,回手把防火门关上。

    萧剑飞瞄了一眼周海洋,立刻就低下了脑袋,欲言又止。

    周海洋见他忸怩的样子,便笑道:“不用说我也能猜到,是国庆不想来加班吧?

    放心!咱们公司对加班的态度,历来是欢迎、但不强求,全凭自愿。

    你如果有安排,就安心休假,不要有思想压力和包袱。”

    听到这话,萧剑飞更加难为情了,满脸涨得通红,憋半天终于说道:“哥,我实在对不起您,对不起怡商网,我是想……离开。”

    周海洋闻言,顿时惊讶不已:“你正式上班还不满三个月,这主意变得太快了吧?”

    萧剑飞闻言,简直无地自容了:“对不起哥,辜负了您的抬举。”

    周海洋盯着萧剑飞,若有所悟:“是不是又想出国了?还是有了哪家大公司要你?

    其实早前我也有所怀疑和犹豫,你会不会只是把怡商网当作临时过渡和跳板。

    毕竟像你这么优秀的人,一般不太可能瞧得上这种初创公司。”

    萧剑飞急忙否认道:“真的不是,我根本没打算出国,也不会去别的公司。

    您千万别怀疑我的诚意,更不要因此怀疑怡商网的吸引力。

    我当初之所以决定来您这儿,确实是有点儿特殊原因……”

    周海洋闻言,不由得一怔,直勾勾盯着萧剑飞。

    萧剑飞接着说道:“我上五年级的时候,有一家电脑公司租了我们学校的教室。

    当时没注意叫什么名字,就记得每天有好些纸箱子进进出出,据说里面装的都是电脑,觉得特神秘。

    长大了,看到华宇集团的介绍,提到他们最初就是在我们小学办公。

    我才知道,当初那家公司,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华宇。

    我来怡商网之前,在网上查了您的资料,发现您那个时期正好在华宇。

    我就觉得和您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就像好多年前您经常在楼道里向我迎面走来,又和我擦肩而过似的……”

    周海洋愕然地仔细端详着萧剑飞,思绪已经回到十余年前那个酷热的夏天。

    他穿过一群小学生挤到华宇办公室门口,有一伙蹭空调的孩子,一个少年撩起上衣露出肚皮……

    他不禁惊喜地问道:“你在珠江路小学上学?”

    萧剑飞点了点头。

    “你们当年是不是经常围在我们公司门口蹭空调?”

    “蹭空调?”这回轮到萧剑飞一脸懵逼了。

    “就是堵在我们机房门口,等门一开,里面的冷气吹出来……”

    萧剑飞木然地摇了摇头:“没印象。我就记得骑在窗户上,看楼下出来进去搬电脑,有面包车、有小货车还有三轮车。”

    周海洋不甘心地追问道:“你没在我们办公室门口呆过?”

    萧剑飞被问得有些糊涂了:“也许……呆过?那时候太小,忘性比记性大。”

    听萧剑飞这么一说,周海洋暗自感慨,那时候的小学生,如今已是一个令自己不仅平视、还需重视的后生。

    他忽然心头不由得一震,难道这就是常言说的后生可畏?

    难道自己才37岁就已经老了?

    他勉强笑一下,转而问道:“听你刚才的意思,是想自己干?”

    “嗯,就是我跟您提过几次的汽车频道,虽然您始终不认同,但我还是想验证一下,否则我不死心。”

    周海洋耐着性子劝道:“各方面道理我都给你讲了,怡商网不适宜在当前另辟新领域。

    尽管无法采纳你的建议,但我对你这个人还是非常认可的。

    我要提醒你的是,做大事不能任性,而是要有韧性,坚韧的韧,同音不同字,境界更是天上地下。”

    “您的话我都明白,也谢谢您的忠告,我会记着。

    不过,在临走之前,我也想说几句对您的看法,不知您愿不愿意听?”

    “当然,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只管说,我洗耳恭听。”

    萧剑飞长吁了一口气:“哥,那我可就说了。我觉得您对于互联网的理解和观念有些陈旧和老套。

    而且我认为,问题不仅在您的年龄,也在您本人。

    比方说,您以前肯定不看《圣斗士星矢》,如今肯定不玩CS,对吧?”

    周海洋隐约有印象,当年刘岩在家无聊的时候,整天看圣斗士的动画片,还偶尔冲他比划什么“天马流星拳”,令他很是不齿。

    他迟疑道:“我知道的C/S,是客户机服务器的意思,一种架构……”

    “当然不是,是游戏。反恐精英,半条命,我估计您连听都没听过吧?”接着,萧剑飞开始数落道:“别忘了!我们80后是跟着电脑一起成长的一代人。

    今后十年,80后将一直占据网民的绝对主流。

    我们看什么、玩什么、想什么、要什么,决定了华夏互联网未来十年的走向。

    而您呢?整天只琢磨着您想要什么,对网民真正想要什么一点都不清楚。做出来的东西并不是网民感兴趣的。

    您年纪比我们老、层次比我们高,因为看不起我们的想法而不能理解,因为不能理解我们而更看不起。

    所以,我觉得您和怡商网今后面临的最主要问题不是资金,而是思维。互联网思维最重要的是网民思维。”

    周海洋极力掩饰自己的难堪,摆出一副看似不耻下问的姿态:“那你说说看,对于你搞汽车频道这件事,我的思维有什么问题?”

    “您还是当年搞电脑的思维,一定要把产品做到质量可靠、技术专精才推出。

    但互联网不一样!网民要的是新奇、好玩。

    其实每一个网民不但可以包容网站的瑕疵,更愿意参与一起充实和完善内容,这反而能给网民带来成就感。

    互联网是开放自由的,其实更直白的理解就是随意的,绝对不能太煞有介事。

    只要有个想法,就先搞个大概模样,就可以给网民看,哪怕漏洞百出、缺这缺那,人家也未必嫌弃。

    相反呢,一味追求所谓专精所谓极致,结果可能是无人喝彩。”

    周海洋既没反驳也没辩解,平和地问道:“既然你准备做一个全新的网站,就没必要仍定位于单个频道了吧?”

    “对,我要打造一个围绕汽车主题的垂直门户,也可能是个社区。

    不过汽车只是主题,而不是专题,”萧剑飞笑了一下:“哥,跟您的思路完全不一样,我不排斥、更不限制我的会员在上面聊3C。”

    周海洋发自内心地表态:“挺好的,有想法就去做,希望你能早日成功。

    对了,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你只管提。

    除了资金之外,服务器或者办公室,你都可以租用,我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哥,您的心意我领了,非常感谢。

    但说实话,怡商网的条件这么艰苦,服务器早该扩容,办公室也挤不下了,您的资金就更不用说了。

    而且我希望自己的网站能跨越式发展,迅速突破初创期的瓶颈,所以不想缩手缩脚、小打小闹。”

    “哦,看来你融到资了?”

    萧剑飞点了点头:“是的,我已经和华宇集团谈妥,他们决定给我投五百万人民币的天使资金,占49%的股权。”

    “哟,这得大大恭喜你喽,网站还没搞出来,你的身价就已经值一千多万了。”

    萧剑飞很是不好意思:“还早着呢,他们的钱要分期分批到位,给我规定了好几个里程碑指标。”

    周海洋的脑子里忽然又想到另一层:“难怪你去找华宇,看来你不单是和我有亲近感,小时候你没准儿也和方启东好几次擦肩而过呢,相信他对这份渊源,会深有感触。”

    萧剑飞立刻有些局促了,红着脸说道:“不是,哥,我没去找他们,是方小媛介绍我和方总见了一面,后来华宇投资部很快就敲定了。”

    周海洋闻言,顿时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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