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岩在顺峰海鲜酒楼亚运村店订了个包房,没想到张胖儿和瘦头陀都有事来不了。
他生怕太冷清,临时打电话把老唐招了过来。
常言道,三天为请、两天为叫、当天为提溜。老唐已经不知被刘岩提溜过多少回了,但他从无怨言。
倒并非单为蹭顿饭图口吃喝,老唐图的主要是能耳闻目睹各种爆料。
身为互联网资深观察家,靠的多是餐桌上观察和听来的东西。
一旦没料可爆,如何当得起博客和微博上那么多粉丝尊称他为唐老师?!
老唐第一眼见到风尘仆仆赶来的阿源就问道:“你这是从哪儿回来?搞得刘哥这么隆重为你接风洗尘。”
“我就是回了趟老家,没走多远,也没去几天。
刘哥纯粹是喜欢热闹,拿我做个请客的理由。”
老唐诧异道:“记得你早把家里人全都接到燕京了,还回老家干嘛?”
刚点完菜的刘岩,手往桌上一拍,像说书先生敲响惊堂木似的,开口道:“这故事还是我来讲吧,阿源说得没我清楚。
他呢?就是个大孝子。
他们家在那个村是外来户,他爷爷就他爸这么一个孩子,他爸就他这么一个孩子,正点八经的三代单传。
所以,他们家在村子里是地道的小门小户,势单力薄,几十年来没少受欺负。
但架不住阿源有出息,这么多年来,村里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大学生。全村人虽然羡慕嫉妒恨,但心里也不得不服气。至少为村里长脸争了光。
03年闹非典的时候,阿源带着我们去他老家想躲几天,没想到被村主任带着一帮人堵在路口不让进村,害的我们哥儿四个生生在荒郊野岭熬了七天七夜……”
阿源红着脸打断道:“刘哥,你也太夸张了吧,不是荒郊野岭,也就在村子外头的麦地里。”
刘岩白了他一眼:“天当房地当床,风餐露宿,这不夸张吧?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苦,更没受过这气。
阿源也觉得很没面子,临走前,冲着村主任撂了狠话。这样一来,村里人便对他爸妈更没好脸色了。
所以,阿源挣钱以后第一件事,就是买房子。
我也支持他,04年底一下子买了两套,离这儿不远。
回老家接他爸妈时,阿源向村主任示威说:我本来准备有了钱后,给村里捐一百万,没想到你们这么对我的家人。
怎么样,现在傻眼了吧?我宁可把钱烧了,也不给你们。
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和这个村子,打死不相往来。
他爸妈总算扬眉吐气了,可又不放心,因为他爷爷奶奶的坟还在村边,房子和地总不能也迁到燕京吧?
就极力劝阻阿源别撕破脸。
阿源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听爸妈的话,就给村里留了五十万块钱。
村主任那孙子见钱眼开,点头哈腰答应一定会好好照看阿源家的房子、祖坟和田地。”
老唐一直耐着性子听刘岩说,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你说了半天,那阿源到底为什么又回老家?”
刘岩顿时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口干舌燥讲了半天,全都是前传,全是废话。
他不好意思的端起茶杯,旋即冲着阿源一扬下巴:“还是你自己说吧。”
阿源接着说道:“老唐,一句话,为了征地的事。
我老家要修京沈高铁,说是13年最晚14年开工,今年一直在搞征地拆迁,牵扯我不少精力。”
老唐不解的问道:“你家没几口人,估计没分得多少地吧?
无论按地算,还是按人算,都拿不到很多补偿吧?!那点钱还值得你花精力?”
刘岩插话道:“阿源是不在乎,但他爸妈在乎呀!”
“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老人家名下的东西,在咱们看来不算什么,可他们一辈子就落下那点财产,肯定很在意。”
老唐顿了顿,又接着问阿源:“你爸妈觉得补偿款差多少?你自己补给他们不就完了呗,就说是政府给的,他们反正也搞不清楚。”
“不是我们家的事,是村子里的事。”阿源一边说着,一边从电脑包里掏出一摞材料:“老唐,如今高铁征地绝对是一项系统工程,统计方法和核定标准都复杂得很。
比方说耕地补偿,原则是这片土地过往三年平均年产值的六到十倍。
但是,平均年产值按多少来算?是按六倍、八倍还是十倍?这水深了去了。
普通耕地和基本农田又有很大不同,补偿标准相差百分之三十到四十。
旱田、水田和菜田又相差很大……”
刘岩一撇嘴:“就你老家旱成那样,居然还敢冒充水田?”
阿源憨笑道:“刘哥你不懂农村的事,人家才不冒充水田呢,水田只比旱田贵一半,可是菜田比旱田贵一倍不止!
这只是土地,还有房子。
你说这是砖瓦房,每平米补偿三百元。
我说它有一面墙是预制板,所以得算预制砖砼结构房,每平米该补偿四百二。
家家户户这么扯来扯去,你说啥时候能扯个明白?”
老唐接着问道:“听你这意思,主要是农民变着法子想多要钱?”
刘岩冷笑道:“我想也是,你是没领教过那帮刁民,忒特么霸道了。
不然能把我们堵在外头七天七夜不让进村?我好好一部诺基亚手机也被他们吞了……”
“刘哥,你记混了,那是邻屯的人干的,不是我们村。”阿源纠正道。
刘岩鄙夷道:“都是一路货。”
阿源凑近老唐说道:“据我切身感受,客观地说一句:两边都有问题!
农民要背井离乡异地安置,将来生计出路都是未知数,当然希望尽可能为自己多争取些利益。
政府的首要目标是工程按时完工,百亿千亿的盘子,根本不会在乎这点小钱。
问题在于下面经办的公司和具体人,层层转包克扣。
最终形成的局面是,少补你一百块,我就多赚一百块。最终搞成零和博弈,你说还能有好么?”
老唐关切地问道:“怎么?闹出事了?”
阿源叹了口气:“自从我把爸妈都接来了,没想到村里就认为他们在燕京有人了。
上访的时候不打上访的旗号了,都号称是到燕京来看我,吃住都在我家,把我家当成村里的驻京办事处了。
时间一长,县乡两级就盯上了我,一开始以为是我挑唆村民进京闹事,对我和我爸妈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
等到把事情搞清楚之后,连个道歉也不说,又苦口婆心的请我帮他们做村民的思想工作。
老唐你说,我阿源一家招谁惹谁了,这辈子居然摊上这些破事,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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