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戈冰剑似乎明白一点警察这个职业的涵义,这可能是一个不允许你掺杂太多个人感情的职业。难怪有人说当警察要冷酷心狠,心不狠不行,如果你怀着一颗仁慈的心肠从事警察职业,那么可能就会重演“农夫和蛇”的故事。
……
九月了,戈冰剑和外界的联系也多了些,女友开了学,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也算是缓解了思恋之苦。乡下派出所打个电话很不方便,罗所长为了节约电话费,一天到晚锁着那电话,除非有急事,不然的话一般人是不会去找他拿钥匙开锁打电话的。那时正好流行IC电话卡,苏蓉也办了一张,他们就约定晚上九点接头,所以那个时候电话一响,戈冰剑估计就是她的了,便飞也似的冲将过去,如获珍宝似的抱着话筒聊上半个小时,再依依不舍地挂上。再就是彭烈豪这小子时不时也打电话过来,聊聊各自的情况,也算是乐在其中。
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去,戈冰剑作为优秀大学生来到派出所工作的“新闻”也慢慢地变成了旧闻。
一天下午,一个人急匆匆地进了派出所,正在办公室整理案卷的郭副所长和戈冰剑接待了他。这个人他认识,是凤凰圩街上一个酒楼的老板,他们到那里吃过饭。
“郭所长,我的店被人砸了。”老板一脸的痛苦和无奈。郭副所长问:“什么时候?”
“中午。”
“什么人?什么事?”
“一个叫‘老三’的。他喝醉了酒,吃饭不给钱还闹事,砸了我店里的东西。”
“他人呢?”
“还在凤凰圩的一个店里喝茶呢。”老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像话。走,小戈,带上传唤证和手铐。”军人出身的郭副所长做事就是那么干脆。戈冰剑立马来了劲。
因为要传唤人,司机“土匪”开出了那辆一般不用的吉普车。吉普车刚买不久,还是簇新簇新的,据说全县二十多个派出所,买了车的没有几个,有些派出所连车都没有,有车的也多是淘汰下来的“老爷车”,破兮兮的。横江派出所买的这部新车,让很多人包括横江镇政府的主要领导在内,时不时打着主意想借车呢。那个时候,有辆车不是大款就是一定级别的领导干部,公安局局长、政委的坐骑是新桑塔纳,让很多县直单位的领导以及乡镇单位的一把手羡慕不已。
看得出罗所长很爱护这辆车,一般不是要传唤人或者有比较紧急的情况,车子是不能动的,而且每次用车回来,“土匪”必须将车擦洗得干干净净,否则就要挨批。
店老板也跟着上了车。在车上,老板絮絮叨叨地讲“老三”仗着酒性,嫌他算账多算了点,就吵闹起来,想不到“老三”竟会把桌子都掀翻了,还把碗盆打烂不少,在推搡中,他还挨了几拳,如果不是有人劝阻,“老三”还会打下去。戈冰剑有点烦了,说:“等下你在前面带路,见到‘老三’再说吧。”
车子开得很快,没多久就来到了凤凰圩。
车子在街上一个简陋的茶庄前停下。说是茶庄,其实并没那规模,它只是店老板在不到几十平米的店面里摆上几张脏兮兮的桌子、长条凳子,顾客可以砌上一壶茶,来上一碟花生、瓜子,一天喝到晚,也花不了几个钱。当然还可以几个人吆七喝八地打牌,来点小小刺激。有时候,派出所明明知道他们会来点“彩头”,但没见到有钱在桌上,一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老三”是个看上去年纪不过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他正兴高采烈地和其他三个年轻人围着一张桌子打扑克牌,看到有人来了,“老三”可能是酒意还没消退,竟头都没抬。“老三!”郭副所长叫了一句,不乏威严。
“干吗?”这小子真不识相,看到穿警服的郭副所长,态度居然有些傲慢,这在乡下是很少见的。“跟我们走一趟。”“老三”的态度激怒了郭副所长,他怒喝了一句。
“做什么?”见郭副所长发怒了,“老三”的口气软了下来。
“你中午喝了几滴马尿,在人家店里闹事,就不记得了?”郭副所长眼一瞪。“老三”想辩解,但看到老板怯怯地站在戈冰剑背后,嘴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只好磨磨蹭蹭跟着走出了茶馆。
因为“老三”还比较老实,手铐的作用就无从发挥了。戈冰剑有些悻悻地收起了它,心想这小子要是再横,就立马把他铐了,刚好上手铐的手法还不熟练,正想借机训练训练呢。
“老三”在上车的那一刻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时酒意估计醒了一半,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向郭副所长告饶说:“我赔钱好不好?就不要去派出所了吧。”
郭副所长没有理他,自顾自地上了车子的副驾驶位置。戈冰剑背后猛地一推“老三”:“快上车,有什么话到派出所再说。”
“老三”只好乖乖地上了车。
一到派出所,“老三”的酒意估计全醒了,一改开始飞扬跋扈的样子,变得老老实实,对中午在财神酒店的“表现”供认不讳。
戈冰剑很快做完了讯问笔录,郭副所长看了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情况向罗所长作了汇报,最后决定以损坏公私财物为名给予“老三”治安拘留五天处理。
“老三”可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处理结果。听到宣布后,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哭丧着脸要戈冰剑高抬贵手。
“瞧你这个熊样,当时闹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呢?又打又砸又赖账,简直无法无天。”戈冰剑义正辞严。
“我认错还不行吗?”“老三”可怜兮兮。
“到拘留所去好好认错吧。”戈冰剑没有再理他。“老三”沮丧地抱着头蹲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老三”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对戈冰剑说:“所长,我想撒尿。”
戈冰剑没好气地说:“谁是所长?”心想这家伙真是嘴巴乱嚼,要是正好让罗所长听到,不知他会怎样想。
“你别耍花招,敢乱跑有你好看的!”戈冰剑想想管天管地不管人拉屎拉尿,人都有三急,何况这不就是区区一个治安案件,让他去吧。便用手指了一下:“去吧,厕所在那边。”派出所的简易小便间就在大门旁边,用砖围成的,离戈冰剑的办公室十米远的样子。
戈冰剑看着“老三”慢腾腾地走过去,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走进小便间里。因为在他的视线范围里,他就没有跟过去,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他出来。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咚”地一声响,戈冰剑猛地一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小便间里一看:糟糕,人不见了!
原来“老三”这家伙哪里是去撒尿,分明是在小便间里爬围墙逃跑了,刚才那声响就是他从围墙上跳下去发出来的。戈冰剑急得大喊:“郭所长,人跑了。”然后手忙脚乱地拿钥匙开铁门。这样一来二去,待出得派出所的大门左右一看,人早就跑得没影了。他没头没脑地朝一个方向追了一段路,结果可想而知。他一脸沮丧地回到所里,其他几个闻讯朝另外几个方向追赶了一段路的同事也无功而返。
罗所长脸阴得像要下雨。戈冰剑知道,该他倒霉,今天挨批是挨定了!
果然,罗所长大发雷霆:“你刚才在干什么?连一个人都看不住,你让他上厕所,自己也要跟过去嘛。哪里这样不负责任呢?还好,这是治安案件,要是刑事案件,跑了人你就要负法律责任,追究你玩忽职守都不为过……”
戈冰剑脸红一块白一块地垂着头不敢吱声,他知道他是没有理由争辩的,怪只能怪自己太善良了,怎么就没看出那家伙那么诡计多端呢?当时,他也担心这家伙会不会逃跑,但又自认为即使要逃也不可能,因为关了人,派出所的铁大门一般就会锁上,一来免得来说情和看望的人弄得你难以招架;二来也避免那些违法犯罪分子从派出所逃跑。这个时候,大门是锁上的。还有这是个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案子,谁会想到他偏偏会逃跑呢?他妈的,老子总有一天要逮住你,非扒掉你的皮不可。
郭副所长拍拍肩膀安慰他:“不要紧,下次抓到他狠狠地修理他,以后注意一点就是了。人心隔肚皮,我们当警察的,该心肠硬的还是要硬,不能随便同情,慢慢你就会知道的。”
戈冰剑既委屈又感动,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直到这一刻,他似乎才明白一点警察这个职业的涵义,这可能是一个不允许掺杂太多个人感情的职业。难怪有人说当警察要冷酷心狠,心不狠不行,如果怀着一颗仁慈的心肠从事警察职业,那么就会重演“农夫和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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