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所有的人对违法犯罪现象深恶痛绝。至少那些“坏人”例外。还有“坏人”的克星如公检法的警察们,似乎也不希望邪恶永远消除——“坏人”使得大家的饭碗有存在的意义。
……
案子一少,所里就考虑办些来钱的案子,毕竟一来要靠罚没维持派出所的正常运转,二来要积存一笔钱建新办公楼,早点结束那寄人篱下、屋无片瓦,地无寸土的历史。
于是他们就时不时地出去转悠抓赌,抓的次数虽然多,但“质量”不高,每次都可怜兮兮的罚不了几个钱,还搞得名声坏了,说他们有些不通人情。本来派出所的声誉在群众心目中还不错,但就是对抓赌颇有微词。
其实大家何尝不知道个中滋味呢,想想抓的那些所谓赌徒,多是农村中老实本分的农民,他们利用农闲时间打打麻将甩甩扑克,消遣一下时光,但打牌打麻将怎么可能不来点刺激呢?赌注即便小,但法律并无明文规定,多少赌注多少赌资才算赌博才能处罚,全靠派出所自行掌握。对于赌博者来说,一抓一罚,往往要被罚去半年一年的收成,可不罚又怎么办呢?派出所没有其他来源,只有靠这罚款来维持全所每天的“开门七件事”及其他费用开支,还有那栋办公楼的筹建,真是两难呀!
一个下着小雨的晚上,派出所的几个人有些闲得无聊,在打了几手牌后,金啸裘说了一句:“月黑风高夜,这个时候,说不定正是那些赌博的家伙最放心最松懈的时候,我们到哪里去转转吧,这个月没有罚到几个钱。”
大家想想也有道理,决定去一些老乡反映赌博风比较盛的夏家村去看看。那些赌博的人也许会想,在雨天,派出所肯定不会来的。
待顶风冒雨开车来到夏家村,很快就看到一座房子里灯火通明。
的确有四个人在玩牌,可冲进去一看,是那种骨牌,赌注太小,才几毛钱一下。
大家觉得很是没趣,把人带回去是没有什么意思的,好在派出所长有当场处罚50元的权力,周所长便当场宣布每人罚款50元,多少可以弥补一点汽油费。
哪知道,这四个人里面有个年纪七十来岁的老头,他本来就对大家冲破了他们的兴致恼火得很,这时他才不管派出所不派出所的,骂骂咧咧起来,态度很明显: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戈冰剑也有些觉得不仁义,50元钱是人家一两个月的生活费,人家年纪这么大了,老有所乐嘛!一下居然被派出所搅胡一下,真是有些说不过去,就让他骂去,都爷爷辈的人了,算了。
后来,谁的款都没有罚,大家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一路上,大家牢骚满腹。
“人家小打小闹的打一两块钱的赌注也要罚款,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实在没有经费保障,鬼才会去干这样缺德的事情。”江建华气呼呼的,刚才他和老头理论了几下,被人家顶得没有话说,憋了一肚子气。
“农村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有点娱乐活动就是围坐在一起打打麻将玩玩扑克牌,来点小小的搏彩,其实真是无伤大雅,但又担心派出所抓,拿到人家沿海地区这算是赌博?”金啸裘深有同感。
“这样下去还小事,有的还说警察一天到晚就知道抓赌,好像警察去抓赌就是谋私利。有的还这样传,警察在抓赌的时候,那些赌资就是往自己腰包里装。”戈冰剑有些忿忿了。他有一次回太和跟几个老乡聊天,他一说当警察其实很穷,他们居然没有人相信,说:“你们抓赌的钱不是可以瓜分吗?还哪里哪里的治安大队派出所去抓赌,钱就是往腰包里搂,或者是现场赌资瓜分,留下小部分随案移交,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好像天底下的警察都是这副德性,他真是欲辩无言,只有喃喃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你们不知道,收缴的赌资是要每个当事人签字的,贪污罚款更加不可能,那是要开发票,要交给本人的……”
这个时候,戈冰剑才发现做警察还真是不容易,背不上好名声,还要经常受委屈。因为警察经常要面对一些复杂情况、复杂问题,有些情况一时不明,有些问题纵横交错,很容易引起不明真相者的误会,便经常会遭到人们的白眼、偏见。还有,警察要经常接触一些案件受害方及其家属,案件的受害方或其家人受到犯罪加害以后,有的心情悲痛,有的情绪不稳,有的认为社会、警方负有责任或是不能按受害方要求办理案件等,都可能引发矛盾转移,把怨气撒在警察身上。这时的警察只好委屈委屈了。
“好像哪个地方的公安局还设立了委屈奖,设立委屈奖以来,有10多个警察受到该项奖励。”江建华说。
“还有这样的事情?”戈冰剑觉得有些好笑。就在前不久,听说横江派出所的老同事刘建华在回家途径一个地方的时候,见有人围着一辆货车,出于职业责任,他便上前查看,原来是一起车祸。谁知在场的几位喝醉酒的男子见穿了制服的他,便不满地骂道:现在才来,人都要死了。抓住他就打了几拳,他连忙解释才避免了一场皮肉之苦,如果真有委屈奖的话,他也应该受到奖励了。
“咳,没有办法,被人误解受委屈这还小事,不理解的,还总批评派出所是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其实,派出所的门最好进。进法院,要先交诉讼费。进派出所,什么钱都不要交,还必须办必须管。不然的话,就说你有‘四难’现象,动不动可以告你。”周所长也是一肚子怨气,把持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说。
“公安机关地位低、苦头多、实惠少、乐趣少。公、检、法三家,现在把公安降了半级。过去人称公检法,实质上是法检公。人们都说:升官发财别进公安,怕苦怕累别当警察。我们又搞不来那些乌七八糟的名堂,当那个警察到底有什么好!”江建华说道。
“是呀是呀。”大家随声附和,“警察这个职业决定了我们必须去同那些最阴暗、最肮脏、最丑恶的人和事打交道。有人说,环境好坏根本不会给真正的警察带来什么影响。但依我看,任何一名警察,哪怕素质再好,也不可能不受环境影响。”
“现在大家都说当警察要有三个先决条件:铜头、铁嘴、橡皮肚。”周所长说。
“什么铜头、铁嘴、橡皮肚?”金啸裘哈哈一笑,觉得很新鲜。戈冰剑想了想,觉得有些费解。
“铜头就意味着要经得住碰壁,经得住十二个小时工作量的神经折磨;铁嘴意味着能说、能做群众工作;橡皮肚子意味着不是能吃,是要容得下委屈、受得了气。”
“有道理,概括得非常好。”江建华一拍大腿。
“我们自己苦一点累一点不要紧,只是可怜顾不上小孩,一年到头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就连检查作业的时间也没有。我们的孩子不笨也不傻,可成绩总要比别人差一点。这些有谁知道,我们现在完全是靠家属理解、靠老婆支持我们才有心情工作。”周所长的妻子在县城工作,当初对他下来当所长也是一肚子的恼火,小孩的成绩总上不去,弄得夫妻俩三天两头为了儿子生闷气。
“是呀,为什么有人说和警察结婚了,就和自己过差不多。有了孩子又不能尽到一个当父亲或母亲的责任,父母和爱人为自己一辈子担着心,而自己却又不能做些什么去回报他们。心中的酸楚只有自己能知道。好不容易有时间能回家了,可没准随时一个电话就被喊了回去。”看江建华唉声叹气的,戈冰剑不免想起了苏蓉,此时此刻,她在干吗呢,也许,她也在饱尝思恋之苦,抑或在担心着他!
到新的地方一年来,对于警察这个职业,戈冰剑自我感觉似乎已“基本入行”了,但对那些老警察对警察职业的认识竟然是这样,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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