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的声音尖锐,话音一落,便吸引了店内所有客人的注意。
贺栀宁闻声望去,那千金不是别人,正是历来与她不对付的纪明姝。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纪明姝戴着一块素白面纱,细看,隐隐能看到她面纱下的那张脸上长满了红斑,目测挺严重的。
很快,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朝主仆二人走来,他穿着一身绛紫长衫,上身套着件驼色短款比甲,头戴一顶暗黑花纹瓜皮帽,瞧这身打扮,就知他是文记的主事掌柜。
贺栀宁不仅认识此人,还十分了解。
他叫刁佺,是文记明面上的东家。前世她接手文记,常与刁佺打交道,此人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偏生了一张阿谀奉承的巧嘴和一颗刁钻奸猾的玲珑心,尤其擅长做漂亮的账面,每一本账册做得滴水不漏,若不是她意外撞见他为外室一掷千金,根本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后萧文策知晓此人不堪用,派人暗中处理了他,至于刁佺是怎么死的,贺栀宁不得而知,总之死得肯定凄惨无比。
贺栀宁红唇动了动,刁佺……或许不久的将来,此人是扳倒文记的重要棋子。
瞧出对方身上带着怒气,刁佺哈腰陪笑:“纪小姐光临小店,有失远迎,不知纪小姐今日想买些什么,草民可以……”
“前几日我家小姐在你店里买了件衣服,穿了不到半日,我家小姐身上便莫名长了红斑,可想而知,你店里的衣服有问题。”丫鬟香兰打断了刁佺的话,扫视着围观的人,扯开嗓子道,“我家小姐金尊玉贵,被你店里的衣服毁容,今日你必须给个交代。”
文记背后的真正东家是太子,纪明姝不知,可刁佺知道啊。
他丝毫不怕对方把事情闹大,瞬间变脸:“纪小姐,草民店里卖出去的衣服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您说是穿了店里的衣服才长了红斑,可有证据?”
见刁佺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纪明姝恼了,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纱,怒声道:“本小姐的脸变成这副模样,全是因为穿了你店里的衣服。”
众人看到纪明姝脸上密密麻麻的红斑,头皮发麻,齐齐朝后退了半步。
看清纪明姝的面容,刁佺吓了一跳,默了默才道:“敢问纪小姐如何证实红斑是衣服所致?”
“若非穿了你店里的衣服,本小姐根本不会长斑,本小姐的脸便是证据!”纪明姝指着刁佺的鼻子,红着眼眶道。
见刁佺不做声,她又道,“难道本小姐会为了件衣服,故意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不成?”
说完给香兰使了个眼色。
“我家小姐可是侯府千金,断不会为了件衣服冤枉你。”香兰十分配合地把手里的包袱扔在地上,一件黛绿锦裙露了出来,“衣服就在这,若不给我家小姐一个交代,我们只能报官了!”
众人觉得主仆二人言之有理,议论声随之响起。
“我记得这纹样是文记独有的,好像叫、叫什么猴。”
“叫大嘴猴,我昨日也买了一件。”
“照这么说,文记的衣服真有问题啊?”
“幸好我还没来得及穿,否则毁容的就是我了。”
“刁掌柜,你店里的衣服出了问题,赶紧解释解释吧。”
“我可不想毁容,我要退货!”
“我也要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尚未证实的事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站在人群后方的贺栀宁却觉得纪明姝的行为有猫腻,至于是何目的她不清楚,她也不关心。
视线落在锦裙上的纹样上,不是普通的刺绣,倒像是拓印上去的。
有了大致的判断,转身找了件成衣查看,与她所想无差,纹样确实是拓印上去的。
学医的缘故,让她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
为了使拓印上去的纹样持久度更高,文记特意加了两味草药固色。
这两位草药本无毒,殊不知混合在一起会形成一种新毒,此毒不会伤及性命,却会刺激皮肤,便如纪明姝一般,浑身乃至脸上长满红斑。
看着吓人而已,过个两三日会自动消退。
贺栀宁放眼望去,她左手边的货架上堆满了拓印着现代纹样的成衣,至少百件。卖出去多少件她不清楚,但方才不少贵妇小姐嚷着要退货,说明出货只多不少。
这批成衣所用的锦缎属中上乘,因而光顾的客人多数是有钱人和官眷。穿上身便会出现问题的成衣,不仅无人敢买,卖出去的那些也会被退回来,还要赔付客人一笔不菲的医药费。
拓印纹样确实省时省力,且能提高成衣的产量,可惜赫连婧医学不精,赔了夫人又折兵。
经此一遭,文记大出血不说,口碑也会受影响。
贺栀宁垂眸瞧着衣服上的纹样,不禁够了勾唇。
她原以为文记有了赫连婧相助,于萧文策是如虎添翼,而今看来,赫连婧只是个半吊子,又急功近利,比她预想得容易对付。
贺栀宁查看成衣的功夫,整个大堂挤满了人,闹哄哄的,还多了几位和纪明姝一样的客人。
与女人打交道得心应手的刁佺起初应付得过来,可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又是退货,又是赔钱,还有嚷嚷着要报官的,刁佺只觉脑袋嗡嗡嗡,快要爆炸似的,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退货的退货,赔钱的赔钱,安抚的安抚……
贺栀宁站在角落,眼睁睁看着刁佺的帽子被踢飞,衣服被扯坏,脸上也被抓了几道红痕,忍俊不禁。
闹腾了一个半时辰,刁佺终于搞定了所有的客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摸着脸上的伤痕嗷嗷叫。
但发生这么大的事,刁佺不敢喘息太久,先带着成衣去了趟附近的医馆,随后匆匆赶往太子府。
萧文策正陪着赫连婧用午膳,两人有说有笑,看到刁佺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刁佺扑腾跪下,“殿下,文、文记出事了。”
赫连婧放下筷子,急色问:“怎么回事?我回来之前还好好的,能出什么事?”
她回来才不过两个时辰,能出什么事?
这几日生意火爆,难不成是她的设计太受欢迎,供不应求,以至于客人为了争夺衣服而大打出手?
刁佺一双狡猾的老鼠眼望向赫连婧,心想这事与他无关,都是侧妃的新点子出了问题。
“回禀侧妃,是最近的一批成衣出了问题,客人穿了这批成衣,身上都莫名长了红斑,今日……”
话还没说完,赫连婧激动地站了起来,“不可能!这批成衣由我亲自盯着,不可能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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