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清果然到了上海!”
第二天一大早,潘爷手下的马仔就找到了正在七宝老街品早茶的潘爷。
“消息确切吗?”潘爷慢条斯理的将茶盏一扣。
“确切,从一个朝鲜伙夫那里打探到的,那人在虹口区给日本人做饭十几年了,以前就见过常玉清,昨天晚上,他亲眼看见常玉清从虹口区横滨路井田公馆出来,常玉清下巴上有个肉瘤子,绝不会看错!”马仔兴奋的说道。
“好,做的不错,”潘爷点点头,“还有,那个朝鲜人要安抚好了,钱财不妨多给点,告诉他,要是能打探到常玉清的日常活动规律,一条小黄鱼少不了他的!”
“好嘞。”马仔闻言,面露喜色。一条小黄鱼,自己怎么也得分润个半条,这个买卖要得!
“井田公馆?”
马仔离开后,潘爷却皱了皱眉头。
这个井田公馆他是知道的,公馆主人井田次郎,是日本人在虹口区的浪人领袖之一,31年就来了中国,据说原先是日本军部的少佐,后来因为和同僚不合,这才下海来中国做了浪人,不过此人颇有手腕,人脉也广,来上海后结交四方,发展很快。那井田公馆里,豢养着五六十名浪人,行踪诡秘,很多中国知名人士的暗杀事件都与他有关,是个狠角色。
不过,潘爷并不在乎这些,这类事情他做的多了,也不怕日本人找到他身上。
想了想,潘爷走到了私人茶室的电话旁,拨通了一个电话:
“大新舞台的黄老板吗?有个消息,我想您一定有兴趣.....常玉清回来了.....呵呵,听说大观园浴室的林老板、国际饭店的钟老板和您都很熟,我相信,他们也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的.....见面?这个就不需要了,不过,有个您一定信得过的人.....万事都好商量!”
........
查尔斯医生的二层小洋楼里,谭飞打着哈欠走进了薛永贵的病房,昨晚凌晨时分,潘爷派人送来了盘尼西林,薛永贵的败血症终于得到了控制,他也得以安心睡了一个好觉,现在过来,就是看看薛永贵的情况。如果条件允许,他想尽快离开这里,毕竟夜长梦多,待的时间久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走进房间,薛永贵正靠在病床上,显然已经醒了有一段时间了,看到谭飞进来,脸上露出激动之色,挣扎着要爬下床来,口里喊着:
“严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兄弟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我姓谭......”谭飞无奈的摸了摸后脑勺,赶紧把薛永贵扶住。
这薛永贵看来是认错人了,当时上麻醉课的时候,自己和严鼎立坐在薛永贵前面,薛永贵应该是把两个人给搞混了。
“哦哦,看我这记性,”薛永贵苦笑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不管怎样,谭兄的大恩,鄙人永记在心!”
“薛兄弟,都是战友同袍,客气的话就不用说了,不过,你是怎么碰上日本人的,以后咱们该怎么办,还得想个对策。”谭飞说道。
“唉,我是东亚同文书院毕业的,懂一些日文,接到的任务是去虹口区潜伏,哪知道,刚进虹口区就被几个日本浪人盯上了,盘问一番,本来也没什么破绽,千不该万不该,我多说了一句话.......”
说到这里,薛永贵脸上露出后悔万分的神情,看着谭飞询问的眼神,这才继续说道:
“当时我跟那两个日本人聊的很愉快,我原想着,虹口区是日本人聚集区,我交好几个日本人,对以后的潜伏工作有利,所以就多聊了几句,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现任裕仁天皇的父亲大正天皇身上,我说大正天皇英名神武,烛照万里,当时那两个日本人脸色就是一变,我以为他们没听懂烛照万里这个词,就拿起手掌,做了个远望的动作,接着,那两个日本人就动手了。”
“为什么?”谭飞有点摸不着头脑。
“唉,你不懂,”薛永贵无奈的摇摇头,“其实我也是刚才才想到的。”
谭飞是真的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烛照万里这个词用错了?
“日本坊间传说,大正天皇这里有点问题,”薛永贵指了指脑袋,“有传闻说,大正天皇有一次在视察军队时,突然打开了一个士兵的背包,然后乱翻一气。还有一次,在开国会的时候,天皇可能是觉得干坐着实在无聊,便把桌面上的文件给卷成筒状,放在眼前如同看望远镜一般当着文武百官“瞭望”了起来——一时间众臣震惊万分,虽不敢明说,但心中却一直在问皇上您为何做出这种举动啊。后面这个传闻流传甚广,史称‘望远镜事件’,被认为是证明大正天皇脑子有问题的有力证据。”
“本来啊,大正天皇都死了十几年了,很多日本人也早就忘了这茬,我当然没意识到,我那个举手掌远望的动作,是在讽刺大正天皇,再加上前面我还说了‘烛照万里’这个词,那两个日本人可是把天皇当成神的,我这么说,他们不暴怒才怪。”
“.......”谭飞有点无言,没想到这么一个小细节,竟然成了薛永贵暴露的破绽。
这薛永贵也真是倒霉的很。
“接着呢,接着你就一路跑到了法租界?”谭飞好奇的问道。
“咳,要是我当时不跑,顶多也就是挨一顿打,可我不知道啊,以为暴露了,就拼命跑,引起了几个日本宪兵的注意,后来我想到,租界比较安全,咱们在租界也有关系,就一路冲着法租界,这才碰到了你。”
“咳,”谭飞也有点哭笑不得,“兄弟你也是真倒霉,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不过这虹口区你是不能再去了,你打算怎么办?”
“按行动手册,我应该就地潜伏,汇报情况后等待上级指示,可咱们都是单线联系,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上面联系。”薛永贵苦恼的摇了摇头。
“先跟我一起吧,我的关系在法租界,等风头过去,我进法租界再想办法。”谭飞安慰道。
平心而论,上级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很简单,潜入法租界巡捕房,利用黄金荣担任法租界华人总探长的便利条件,为军统在上海的行动提供掩护。这个任务除了一些日常的巡查任务,并不需要做什么危险性太高的工作,比起薛永贵潜入虹口区的危险性可要低的太多了。
问题是,现在法租界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算回到法租界,也一定会引起日本人注意,想到这里,谭飞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楼下响起了吹哨子的声音,这是潘爷和自己约定的暗号,看来,潘爷已经查到常玉清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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