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感。
扑面而来的无力感。
看着赌气背对着自己面壁的小人儿，好似连背影都透着怨念，江难忍不住轻叹一声。
哄小孩子不似商战一般悄然，也不比血拼那样坦率，尺度实在难拿捏得很。
他确实不懂，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段。
不过她为什么生气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生我气了吗？”男人微沉的嗓音顿了顿，“是因为我要把你送走？”
小团子身子一僵，面对着墙一动不动。
废话……
江难轻声叹息，惯来凌厉的眉眼此时都是无奈。
“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为她好？
一听这冠冕堂皇的话，江梨忍不住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小嘴轻启，吐出了四个大字。
“自作，主张。”
男人嘴角轻抽。
他活了这么些年，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一个孩子说自作主张。
而且……
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教给她这么多词的。
下意识否认。
“我不是……”
谁料江难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更加激动的声音打断了。
“大哥！你出来！”
是闻讯赶来的江昭。
这一个两个都风风火火，是嫌他现在还不够乱吗。
……
江难摆摆手，示意宋管家放江昭进来。
“大哥！你是昏头了吗！”
入耳第一句就是责备，相当不好听。
江难的脸黑了黑。
“你怎么能听老爷子的把小梨子送走！那是个什么地方，你难道不知道吗！”
气到面壁的小团子抱起小胳膊。
听听！
亲爹还不如江昭这家伙够义气。
江难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谁料还没出声就被打断了。
“别再拿什么药来当借口！你怕宫野那个老东西，我可不怕！大不了杀了他算了！”
快听听！多有气性！
江昭这小子真够意思！
江梨刚要在心底数落自家爹两句，转念又想到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咒骂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那头的江昭却还在持续输出。
“宫野那老头对小梨子一反常态，肯定没什么好事！大哥，我决不允许你把小梨子送到宫家那个火坑里！”
江昭越说越激动，伸手拦在了父女二人之间。
“你要真想送小梨子去宫家，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吧！”
一副慷慨就义的架势。
江梨傻了眼。
这……不至于吧？
“说完了？”
男人眯了眯眼，晦暗的眸子里一片意味深长。
“……谁说我要把她送去宫家？”
此话一出，另外两人都是一愣。
不是把她送到宫老爷子那里，那是送去哪儿？
江昭心里藏不住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什……什么意思？”
江难无奈扶额，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一大一小两个急性子，话都不等人说完就开始发脾气，倒是还真像。
闹得他太阳穴疼。
“我自然不能把江梨送去宫家，只是若没有合适理由，老爷子那边必定不会松口。”
江难叹了口气，沉声继续说。
“既然说我女儿身上有邪气，说江家地界不干净，我就把女儿送到老三的久慈寺去清修，佛门圣地，总该比任何地方都干净吧。”
把她送到老三江词那里……
背对着二人的小团子眨巴了眨巴眼，反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江老三是个出了家代发修行的半和尚，她过去算什么？最年轻的小尼姑？
“把小梨子送去三哥那里……”
江昭喃喃自语。
原来……是他误会了。
他就说嘛，大哥这么疼爱这个小女儿，怎么会心狠到把她送去……
等等。
不对啊，就算不把小梨子交给宫家，可送去三哥那里，不还是要把小梨子送走吗。
江昭想理论，可思来想去却也没了更好的法子。
“大哥……让这么小的孩子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吃糠咽菜，你真舍得？”
面色淡然的江梨也忍不住侧过脸。
她想知道，江难会怎么回答。
“舍得。”
没有半点犹豫，目光甚至没在她脸上停顿半秒。
“我可舍不得！”江昭来来回回踱步，忽地想到什么，“那你打算让小梨子去山上待多久？”
“……”
男人的眸光暗了暗。
“多则三年五载。”
三年五载？
江昭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大哥……”
下一刻。
“睡觉，出去！”
小团子动作迅速地钻进了被窝，相当烦躁地把脑袋埋在了枕头下，像是不想再听他们争论。
“……”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格外艰难的挣扎，唇角紧抿。
“江昭，你出去。”
猜到大哥估计跟小梨子有话要说，江昭咬了咬牙，不甘心地扭头出去了。
一片寂静。
江难缓步上前，伸手拉了拉盖住她脑袋的小枕头，谁料居然没能拉动。
小小的人儿依旧躲在枕头下，看都不看他。
“……要把自己闷死吗？”
听着男人带了些责备的语气，江梨越想越委屈。
江昭一个当叔叔的都舍不得送她离开，他这个亲生父亲居然……
眼前的身影弱小却分外执拗，江难禁不住眸光轻动，打心底里生出了些无助感。
怎么会真的舍得呢。
只是……
江难狠狠心别过脸，语气坚定。
“我已经跟你三叔的人定下了，三天之后，他会派个信得过的人来接你。”
江梨咬了咬唇，把小小的脸从枕头里释放出来。
小家伙像是有话要说。
“你……要说什么？”
鬼使神差地，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江难。
只要她说一句爸爸，我舍不得你，不要让我走，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留下她。
哪怕知道这是错的，他也什么都不怕。
小人儿樱花般的唇瓣动了。
“想要，阿黛。”
既然木已成舟，她现在只希望阿黛能跟自己一起走。
毕竟从她在这个世界里出生到现在，还没有离开过阿黛一天。
“……”
男人的眸光黯了黯，像是有什么东西陨落下去。
原来她要说的话是这个……
人一旦有了期许，就最容易失望。
“她不能去。”
江难别过脸，语气冷淡地拒绝了她。
为什么不能……
还真是独断专横的男人！
小团子再次气哼哼地背过身去，俨然是再也不想搭理他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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