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男人要转身出门趁机离开，江梨眼睫轻抬提醒了他一句。
“江遗，会回来。”
小人儿的语气清浅，可眉眼间却带着异样的强势，让人根本没勇气怀疑她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假。
江昭眉心一拧，追问道：“你怎么知道？”
二哥会不会杀回来，她怎么会知晓。
谁料小团子却只是略略歪头，并没有打算说出自己的理由。
“臭丫头，卖什么关子呢？赶紧把我的衣服……”
正打算穿衣出门的江昭忽然一愣。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她手里那个布娃娃身上披着的那块破布……
好像是他不久之前脱下来的衣服。
只见零零散散的破碎布料满床都是，已经被小人儿举着小剪刀毁得不成样子。
江昭无奈扶额。
小梨子，真是他的小祖宗。
下一刻。
江昭低头看了眼自己赤着的上身，好在猩红的血迹并没有透过衣服沾染到皮肤上。
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
小梨子根本不是在捣乱，而是在帮他处理杀人之后留下的证据……
见男人愣怔着僵在原地，江梨知道他想明白了。
“江昭，坐下。”
说话间，她甚至连头也没抬，只认认真真地给自己的布娃娃剪小裙子。
江昭不疑有他，听话地一屁股坐下。
忽地，他隐约察觉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小鬼刚刚对他的称呼好像是……
江昭？
男人抱起胳膊，满脸不情愿道：“啧，怎么连四叔都不叫了，江昭也是你能叫的？”
江梨却没有理会他的话，顺着心意自顾自开口询问道：“九夜堂是什么地方？”
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突然，江昭一愣，目光下意识躲闪着，显然是有些心虚。
“什么九夜堂？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早就猜到他会是现在这个反应，江梨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随手抽了出来，目不斜视地扔给了他。
虽不知她扔过来的小盒子里装了什么，江昭却还是下意识接了。
“这是什么？”
小人儿冲他努了努嘴，随口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小丫头，今天一直在跟他卖关子。
江昭其实并不觉得她会给自己看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心道只不过是小孩子的小把戏罢了。
小盒子被轻轻打开的那一刻。
江昭心跳一顿，整个人完完全全僵在了原地。
盒子里装着的……居然是一枚梨花印的子弹——当初刺杀苏先生时射中他腰腹的那一颗。
也是当初，他徒手从身体里抠出来的那颗。
虽然子弹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可他还是能清晰地记得被它刺穿腰腹的痛感。
难怪他把江宅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这颗子弹，原来是被小梨子给拿走了。
这一刻，江昭终于再也无法在她面前装疯卖傻。
男人眉眼微敛，分外正色地看着她。
“小梨子，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
他紧张了。
江梨越发断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翻来覆去地把玩着自己的布娃娃，随口回了他一句。
“我还知道，爸爸不知道你跟九夜堂的关系。”
一句话说得江昭冷汗都要滴下来了。
加入九夜堂这件事，他费尽心思瞒了大哥这么多年，绝对不能露馅。
“小梨子……”
眼瞧着江昭紧张不已地吞了口口水，江梨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
“别怕，我不告诉爸爸。”
此话一出，江昭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谁料小人儿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刚刚放下一半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但是要想让我不说出去，你必须要告诉我一件事——九夜堂，到底是什么地方？”
九夜堂是什么地方吗。
江昭抿了抿唇。
他发誓，如果今天的事情换了旁人，绝对不会有任何机会活着说这么多。
但是很可惜。
这个人是江梨，他的家人。
也是他发过誓要拿信命护着的孩子。
江昭心绪万千，忍不住长叹一声，冲她道：“小梨子，你什么都不该知道。”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她才会更安全。
“是杀人的地方。”
见江昭久久不出声，默默等待着回答的江梨只好自顾自开口。
“赏金猎人，就是拿钱买命的人，对吗？”
小人儿面色平静，嘴上说着残忍至极的字眼，可白净的面上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你总是昼伏夜出，其实根本不是大家嘴里的夜夜笙歌，而是去杀人。”
面对着江梨近乎是笃定的语气，江昭根本无可辩驳。
他不是不能否认，只是不想欺骗她。
“小梨子……”江昭深吸了口气，冲她一摇头，“别说了。”
他不得不打断她。
小梨子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知道了这么多秘密，已经足够令他心慌意乱了。
如果有一天事情暴露，他真怕自己拼了命也救不了她。
“最后一个问题。”
小团子笑眯眯地伸出了自己的小爪子，用一根雪白娇软的手指头晃了晃。
明知道不该再透露任何信息，可架不住她亮晶晶的视线，江昭根本狠不下心拒绝。
无奈之下，他只好点了点头。
“好，最后一个问题，你问吧。”
得到了许可，江梨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他。
“江昭，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她越来越清晰地感知到，江家兄弟五个，没有一个扮演着简的单角色。
江昭的眸光却越来越暗。
好人，还是坏人。
他能说得清吗。
似乎下定了决心，江昭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
就在开口回答她的前一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刻意压低了响动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江梨用眼神制止了他，竖起耳朵朝外仔细听着。
是军靴与地面撞击发出的响动。
江遗，终于还是来了。
随着门外人的一点点接近，江梨能感受到自己鼻息之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甜味。
是江遗身上的味道，只有他喜欢随身带着水蜜桃味的糖果。
“来了。”
江梨不动声色地压低了声音，一边玩着布娃娃一边小声叮嘱。
“别忘了我之前交代你的，原计划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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