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打算在城里找处房子给姨娘住着。”说着话李丹就看宋小牛和贝喜两人眼睛睁大了,赶紧说:
“想了想觉得租不大好,或典或买,要个单独的院子,正房是朝南的。
你这两日别的不用管,就找这房子,找到了引我去看,合适便下定。”
“两日?三郎,这、这是不是有点太急了?”贝喜先说。
“没时间了。”李丹摇头:“县上叫我做队率,领六十人出公差给平叛官军运粮草,十五日内要聚齐万年县,逾期未到队率可是要砍头的!”
“啊?”两个人同时叫,贝喜是害怕,宋小牛是兴奋:“三郎要出征,肯定得带上我呗!”
“押粮运草而已,又不是上阵杀敌,你凑什么热闹?”李丹挥挥手。
“我得保护你,不然这长随不是白当了?”小牛叽叽咕咕:“要说我比你还大两岁哩。”
“这事儿回头再说,你明天先给姨娘把今后的住处找来。”李丹掏出份文书来说:
“衙门把调书都送来了,我明天要去县里应调,搞清楚归我管的那六十个人在哪里、都是谁,然后还有件别人托付我的大事要做。”
说到这里想起个要紧的关节,仰起头来想了想,然后重新看向小牛:
“你回家去告诉麻九叔,就说我要和前院分家单过了。他的佣契是和曾五叔那里订的,跟着去哪边,恐怕得及早下个决心才行。”
“我舅那里好说,跟着三郎和姨娘走就行。”小牛道。
“你又做不得他们的主!”贝喜白了他一眼。
“好啦,要说的事我说完了,你先回去吧早些休息,明天可有的忙呢!”
李丹挥手让小牛回家,又叮嘱他房子不必太大,但要安静等。宋小牛答应着去了。
这边贝喜赶紧去火房打水给李丹擦洗,那厨下的安大娘已经困得东倒西歪,好容易伺候着李丹躺下,她才去歇下了。
厢房里贝喜为李丹盖上薄被,轻声问:“哥儿的银簪呢?怎么就用了个树枝子应付?”
“哟!”李丹一下子坐起:“梦儿的簪子,还在衣服里。我把那银的给她了。”
贝喜没说话,过去摸了摸,拿出那支玉的来给他看,问:“是这个?”
李丹点点头,伸手要拿,贝喜却收回去了,把那树枝塞到他手里:
“今晚你先拿着这个吧。这玉的可禁不得你上蹿下跳,待我给它做个丝囊,放在里面妥妥当当地,编条绳儿再缀上璎珞,给你贴身挂着如何?”
“不要那样复杂。”李丹笑着握她的手:“用棉布做面,塞些棉絮即可。做得太漂亮我怕落到哪个贼的眼里反倒不好。”
又说:“还是我家贝喜贴心,知道三郎在意什么。”
贝喜脸上一红,抽出手来嗔怪地瞅他:“嘴上说的好,心里还在想你的梦儿妹妹。你好好想罢,我要去睡了,不然明儿可没精神头给你做事呢。”
早上醒来,贝喜便告诉他已经过了卯时。李丹赶紧洗漱,又照例练马步、石锁、冲拳和俯卧撑。
小钱氏笑盈盈地在门口站着看了会儿继子练功,这才回屋去喝了碗粥。
李丹则是安大娘每日不变给备下的早餐,照例的牛(羊)奶、鸡蛋、粥和两块糕点,用些小菜佐餐。
贝喜笑嘻嘻地站在他身边伺候着,等他吃完了给他穿戴好,招呼在厨房里吃毕等着的宋小牛出来,两人一起出门。
宋小牛若在家每日只得两顿,自跟了李丹日日三顿饭,两顿有荤腥,且早上是与李丹同样的吃食,所以才长得健壮,臂上的肉块结实得如石头一般。
主仆两个出门到街口,却是一分两散各忙各的。宋小牛去找李彪,要他给介绍个房牙子(地产中介)。
李丹先去劳婆子家悄悄问了宋姨娘长相,再去仁里客栈对苏四娘描述了一番,这才往衙前街来。
他怀里揣着昨晚姨娘交给他,县衙来人送到家里的《调书》,上面写的是:
奉府君檄,征发贵府男丁年十五以上、六十以下一名,赴万年为辎重转运辅军之备,限某年月日前至本县县衙聚齐,逾时军法处置云云。
最后是范县令的画押和大印。
县衙门口的差役见是李三郎,立即满面笑容,带他径直进去到大堂东侧第三个套院去见兵房主事萧贵。
“哎呀,三郎,你这来得也太早了!
人家得到这个调书都要整理行装、准备干粮,估摸着日子才来县上报到哩,你恁早来没得用!”萧主事拍手说。
他是本县举人萧栈的儿子,考过秀才以后便不打算继续进学,凭他老爹的名气进了县衙做事,七年下来终于熬到范县尊就任,得他的赏识坐到主事的位子上。
但承平时节哪有这样多的兵务?这里一直是个闲散院子,只这几天才突然热起来。
“老萧,实话说我可等不到他们那时来。”李丹有点意外,敢情自己还是头一个,他告诉萧主事:
“这样吧,我自己去招呼,看看有多少兄弟乐意跟我去走这趟,能募集多少是多少,缺的数你再给我补,如何?”
“嘿嘿,”萧主事一乐。他昨日见名单上有李三郎还吓一跳,生怕惹着这小爷吃挂落。
没成想情形正相反,小元霸成了送财童子,倒让他极意外、极惊喜。
太平日子过久了谁也不想让自家子弟上战场,哪怕接近也不行。寻常人肯定对这种事躲得远远地,要有人肯替他们去,交钱也不错呵!
而这便是揩油水的机会,他坐冷板凳这样久了,如此好事自不放过!这个李三郎是个傻乎乎的公子哥儿,却好给自己送钱。
萧主事马上抱拳:“三郎能募集够人数那最好不过,哥哥我在这里提供一切方便,静候佳音。”
“行了,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李丹说完也不多客气,拱拱手扭头就走。萧主事知道他要去找人手,乐得其便也不去计较什么礼节不礼节的。
出来正撞见刑房的孙主事,手里拿张似乎榜单的东西往大堂要走。
李丹想起月影的事今天韩安估计要来找他交涉,便有意示好地打个招呼。
孙主事见是他,想着人家家里已经有两位举人一个秀才,怎么也得给个面子,便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问:“三郎今天怎么有空来这衙门里转?”
待李丹出示了调书,他才明白:“哎呀,原来高升队率了,恭喜、恭喜!”
“诶,管几个民夫而已,何喜之有?”李丹说完指指他手上:“先生在忙什么?”
“公子不知,府台檄令近日共来了三道。
一个是说派遣民夫,还有一个是讲要组织地方民团备盗,各县视自己能力组织二百至五百人不等。
唉,总之南边乱起来,咱们这里有些刁民也蠢蠢欲动呐!
范县尊就说,这次派出两位队率,哪个办事得力,将来在民团里就有一席之地。
三郎你文武兼备,所以在下预先道喜并没错呀!”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李丹心中记下,笑道:
“那可承蒙吉言了,若是将来学生出人头地,少不得先生的好酒、好菜!”
又问:“先生刚说了两个,还有一个呢?”
“喏,就是这个。”孙主事将手里的东西展开给他看。原来那是张通缉的榜单,上面说:
有大盗蒋彬,杀害乐平县户房主事劫走税银三百六十四两,又勾结湖匪拦截商旅,杀害宦官成某、屠灭商户蔡庆全家,官军围剿后逃亡不知去向。
故令各县严加检索,务必不使逃窜或寻机再犯它案,如获该匪勿论死活赏二十两云云。
“原来如此!”李丹点头:“学生会叮嘱城北诸豪杰,如遇贼子即刻拿下送予先生处置。”
“好、好、好!”孙主事大喜,连说三个好字。他是知道李丹在北城号召力的,得他相助再好不过。
李丹目的达到,便以要去招募人手为名告辞。孙主事拿着刚印出来的榜单也要去主簿那里加盖县令大印,二人遂分手各自忙去了。
李丹赶到酒楼先叫了刘二,两人一起腾腾地走进市场来找顾大和杨乙。
顾大刚解决完两个商户因占地引发的纠纷,听说李三郎来找,赶紧来见。
李丹便带了他两个到西市门口的糖水店里坐了,问:“小乙呢?”
“去了白马寺。”顾大回答。
“他去那里作甚?”
“你不是说要买处庄园嘛,据说十几年前有人把百二十几亩地,还有几间草房,十亩草场,四亩菜园子典给寺里,从前面主持那里借贷了三百两银子。
未料那人家竟从此败落下去一直不能赎回,所以现在那地常年雇佃农种着。可寺里不擅经营,看管田土,和尚也不得清净修行。
因此现主持早有租典出去的意思。你昨日一说,小乙就想起这事,他动了脑筋要收这片地,所以今早急急地就跑去寺里相谈了。”
“人家三百两收的,怎可能贱卖?三郎不是说只用二百两么?”刘宏升嘁了声道。
“那谁知道,也许这小子口才好,和尚高兴就同意了?”听顾大一说,三人都笑了。
“我今日来却不是为庄子。”李丹说,接着便将调书拿出来给他们看了。
顾大不识字,刘宏升却是读过四年蒙学(相当小学一至四年级)的,看看能够读明白。再听李丹解释,两人甚是欢喜:“原来三郎做官了?”
“屁官!”李丹好笑地骂道:“带起子民夫押粮运草这也算官?”
“那,好歹你也管着六十口子人呢!”顾大叫道。
“唉,我就是为这六十个人来找你们商议的。”
两人听了这话都愣住:“怎么三郎,总不能衙门没给你人手,要咱自己找吧?”
“和这个也差不多!”李丹苦笑:“说是这些人要到集结的日子才能来报到,见鬼!
到那日时能有几个人来,来的是些什么货色,我一无所知。兵者,凶器也,结果我却要带这样一堆人去随军。
若来的人数不够,那时我上哪里去找人?逾时未到或人数缺少都是要问责队率的,军棍打下来哭都来不及!”
“那、那怎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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