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医不留痕迹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却见新皇微微皱眉。

    他心里一个咯噔,难道他猜测的不对?

    应该说是公主?是了,如果是皇子,那么就有继承的可能性……

    他刚要改口,就听南宫烨摸索着下巴,冷不丁来了句:“爱卿,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万一是龙凤胎呢?一儿一女正好凑成个好字……”

    “……”姜太医强忍着没厥过去,终于站定,摇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如今娘娘月份浅,便是双胎,暂时也看不出来,还是得月份再大的时候再看看……”

    “这样啊,也有道理。”

    南宫烨上前走了两步,虚扶着姜太医起身,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朕听闻令堂早年辛勤劳作,膝盖落下沉疴,爱卿遍寻虎骨做酒,令公子如今既已成家,之后便该立业了。来人——”

    一位内侍从角落里缓缓走出听令,此人正是南宫烨的贴身太监如今内廷总管陈桔。

    南宫烨道:“将朕先前猎到的虎骨,寻一块好的赐予姜爱卿,封姜思年之子姜恒志御前六品带刀侍卫……”

    姜太医再次下跪,磕头感恩戴德。

    清颜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果然,雷霆雨露均是皇恩,先是打一巴掌再给一甜枣,手段啊手段,再一抬眼,姜太医和陈桔都已退下,此时寝殿只有南宫烨,他手握着瓷瓶,向她走来。

    他的手指白皙又修长,谁能想到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却是沾满了无数的鲜血。

    清颜端坐着看着他,就见他走到清颜身前站定,熟练地把药膏倒在了手上,转身涂在了清颜的脖子上。

    药膏清凉,带得他手指也冰冷,如同蛇一般轻轻围绕在她脖颈上攀岩着。

    清颜如坐针毡,那人却不紧不慢,手法轻柔。

    这一瞬间,清颜脑中忽然涌入了一个奇怪而又可怕的念头——

    这新皇莫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脖子上却瞬间火辣一片,原来是他将药膏推了开来。

    “疼也忍着。”那人手中不停,冷声命令道。

    姜太医的医术果然精湛,药膏效果很好,热过之后,明显的舒服很多。

    清颜坐着的地方正对着梳妆台上的铜镜,对镜自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上药之后,黑紫勒痕仿佛渐渐在变淡……

    清雅瞬间明了,怪不得昨日不叫太医给她诊治,若是昨日上了药,今早伤口变淡了,哪有早朝时触目惊心的伤来的有说服力。

    显然,为帝的他,每走一步,都有深思,每说一句,都有用意。

    清颜心中哂笑,原本怀疑他暗恋自己的想法瞬间打消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最难猜测帝王心,用所谓的情啊爱啊来揣测一个帝王的心思,是真真幼稚啊。

    这么想着,她低垂了眼帘,再次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又变成平日里一脸麻木,古井无波的模样。

    似乎是能瞬间感应到她的情绪变化,“在想什么?”那人细细给她涂好伤口,扫了她一眼,温声问。

    清颜抬头,却不妨正撞上他凝视的目光,他本就长得极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大而深邃,好似一座深潭要把她拉入沉底……

    她心里一个咯噔,那是猎人狩猎的目光,也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他的眼里毫不掩饰着他的欲望以及对她的势在必得。

    既已为帝,天下有什么不是他垂手可得的呢?

    果然,下一刻他就俯下身来……

    眼看着就要吻上,清颜却伸出一双手坚定而又有力地挡住了他。

    清颜眼里满是倔强,哪里还有先前的木讷?

    她的眼睛生得极好,晶亮如水的双瞳,瞬间燃起触人心弦的火苗,那是她强压的怒火。

    清颜其实此时心中也是忐忑,她在赌,他今日才在朝堂上尊她为太后,拉拢安抚霍家的意图很明显,断不会这么快跟她翻脸。

    果然,南宫烨眉头微挑,耳朵尖微红,却立刻恢复如常,“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收拾下东西,择日迁宫吧。”

    说完,站起了身又后撤一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炽热的呼吸终于不再萦绕在她周围,清颜微微松了口气,却不曾想,头上忽然落下一双温热的手。

    那人如同安抚猫咪一般摸着她的头,还不客气地揉了一把,轻笑道:“做个好梦。”

    清颜恼怒,刚要反击,南宫烨却早她一步收了手,潇洒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门,嘴里还哼着一首轻快的小曲,心情甚好的样子。

    窗外,月光冷凉,落在紫禁城一座又一座屋檐上,跳弹一下,碎了,溅成满天的银光。

    清颜定定地看着窗外,心中却忍不住悲凉,这将是她往后余生日日伴随的月光……

    如此认命吗?

    不,她霍清颜从不是认命的人,她入宫已经对得起霍家了,今后,她也要替自己打算了。

    她忽而想到,传言中,宫中似有一座密道,可通向宫外……

    清颜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脑海里不断回忆与武帝相处的细节,不断地回想,想要抓住些蛛丝马迹,脑子里却纷乱一片,没有头绪。

    她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安慰自己,稍安勿躁,若想逃出宫,需要细细筹划,出宫之后如何躲避追兵,以何谋生,都需要细细考虑,不急于一时。

    胡思乱想了半宿,躺在床上如同烙煎饼似的左翻右覆,直到东方继白,她才觉眼皮子打架,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再一睁眼的时候,都是晌午了!

    殿内安静如初,她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感慨,当了太后了终于可以睡懒觉了。

    往常她是齐妃,早早起来就得去皇后宫里请安,站桩。如今可算是消停了。

    她上前走了两步,吱呀一声打开门,却发现殿外热火朝天,宫人来来回回。

    小邓子忙活得脚不沾地:“八方贯耳瓶放在右二的箱笼里……那个青玉三羊笔洗放在东边第三个箱子里……那个谁谁谁,慢着点,喂,说你呢,仔细着些,别磕碰瓷儿了,小心爷爷我拔了你的皮!”

    “……”清颜打了个哈欠,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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