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属下不解,不是说神医离开了么。
沈炼冷笑一声:“这对儿老两口,不是一般人。”
他们锦衣卫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上到朝中官员,下至寻常百姓。
见到他们无不心惊胆战,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的如淋了雨的小鸡子。
可刚刚的老丈见到他,面容淡定,丝毫不惧。
跟前面几家,几乎是吓破了胆,匆忙打发他走的人,完全不同。
因此,他断定,这个老头铁定知道云机子的下落。
“本座先回去了,盯紧了,若有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说完,沈炼率众人驾马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人,负责盯梢。
此时的院子里,清颜一动不动,等到马蹄声消失,意识就开始有些模糊。
她脑袋昏昏沉沉,看东西都变成了模糊的重影。
她不停地打着摆子,眼皮沉重。
刚想起身,只听院内门再次打开。
她不得不再次趴了回去。
侧头一看,就见方才的老丈,推着一个木制轮椅出来。
轮椅上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人。
样子似乎很年轻,长相嘛……
清颜摇晃了下脑袋。
眼睛如同万花筒一般,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看到三个重复模糊的影子。
就听老丈道:“若非少爷采药不小心伤了腿,怎会被这帮狗腿子寻得了踪迹……”
男子声音淡淡:“寻得了也无妨,医不医治,也在于我。”
老妪恨恨出声:“老爷在昭狱中丧了命,这帮锦衣卫怎么好意思登门求少爷治病,我呸——”
清颜咬破了舌尖,咬紧牙关,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本想等他们几人走后才出来,可脚步声渐渐逼近。
就听老丈说道:“少爷,我扶着您,赶紧骑马先走吧——”
说着,来到马棚,牵出了马。
清颜趴在马槽里,整个魂已经飘了出去,耳边听到马蹄的声音。
屁股一疼,马惊得抬起了前蹄,喷气嘶鸣。
清颜无奈扯了个笑,对不住马哥,耽搁你脚落地了。
终于,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逐风,怎么了?”
季云见自己的坐骑打着响鼻,疑惑问道。
就见逐风原地踏了几步,用马蹄刨着脚下的草垛子。
老妪上前:“天呐,有个人——”
就见一个浑身泥泞,几乎是冻成了冰坨的人,面朝下趴在马棚里。
身材细弱,看样子……
像是个女子。
原本老丈扶着季云起身,准备上马,见此情景,转头望向自家少爷。
神情似乎是在问,救还是不救。
季云眉目疏淡,摇了摇头:“我一天只救三人,不巧,名额用光了。”
老丈知晓自家少爷脾气古怪,闻言也没多嘴。
心里正琢磨着一会儿如何将尸体扔出去。
就在这时,邻家院子里,公鸡打起了鸣,咯咯咯——
季云推着轮椅的手就是一顿。
他转头看了眼地上趴着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子。
手指在扶手上点了点,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倒是有造化。”
“少爷……”老丈一头雾水。
季云冷静吩咐:“既然公鸡打鸣了,也就是新的一天,姑且算是今天诊治的第一人,带回去吧。”
一旁的老妪听到,连忙上前一步。
一把将地上的清颜给扛了起来。
清颜在地道里摸爬滚打了一晚上,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如同一只乞丐。
老妪扛起她,身上衣服都被弄脏了。
奇怪的是,她脸上丝毫没有嫌弃的神色。
反而感慨道:“这姑娘也太轻了,一阵风就刮跑了。”
老丈忙道:“女子太瘦不好看,还是稍微有点肉才美,在老夫看来,世间女子,还是夫人最好看。”
老妪笑着啐了他一口。
前面推着轮椅的季云,没回头,淡然吩咐道:“先收拾干净了。”
老丈赶忙将少爷先推回了屋里。
然后又脚不沾地去厨房烧水。
老妪一连倒出了两桶黑水,才把清颜收拾得干净利索。
这头刚用帕子给清颜擦拭着头发。
那头自家相公推着公子前来。
此时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撒入室内,温暖明亮又不灼热。
清颜白皙如画的脸,也在阳光的照耀下,无处躲藏。
她的一头青丝,又黑又亮,黑色绸缎般光滑。
一看就是大户出身的小姐。
老妪多年没孩子,尤其喜欢女儿。
欢喜的一会儿摸摸她的眉毛,一会儿摸摸她的头发。
转头感慨道:“没看出来,这姑娘长得还真俊。”
说着,叹了一口气。
未尽之意,要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轮椅上的男子,看了清颜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众生万象,红颜枯骨,都是皮囊而已。
他推车上前,伸手摸上清颜的脉搏。
平静无波的脸上,稍微露出了讶异之色。
老妪见自家少爷看到女子面孔没讶异,切脉后才变色,不由得有些好奇。
“这位姑娘,病得很重?”
“病?”季云冷笑了下,松开了清颜的手。
“病得倒是不重。”
男子淡淡说着,转过了轮椅,“身怀六甲,奔波劳累,胎气不稳。脉象虚浮,受了凉。”
“安胎药一碗下去就可以了。”
“倒是这奔波寒气入了骨,不好好调养一番,今后倒是要遭罪。”季云说道
心里则又是好奇,为何这脉,又似乎不太寻常,隐隐有些熟悉。
夫妇俩打量了床上的清颜片刻,对视了一眼。
脸上恍然大悟,原来是大户人家的逃妾。
还是带肚跑的。
也不知道主家知道,会不会追来。
*
南宫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陈桔——”南宫烨嗓子嘶哑,挣扎着起身。
陈桔连着熬了两宿,眼睛下面一圈的青黑。
他闻声凑上前来:“陛下,可觉得好些?”说着,忙递上了备好的温水。
南宫烨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脑袋里还是嗡嗡作响。
他前日强撑着上朝,结果下了朝,人就感觉不好,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昏昏沉沉睡了两天。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他浑然乏力,倚在床前:“朕病的这几日,后宫可还好?”
他都病成这个鸟样了,清颜居然不闻不问,人都不朝前?
他不问还好,话刚出口。
向来沉稳的陈桔扑通一下,匍匐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老奴罪该万死,陛下这里离不开人,老奴疏忽,慈宁宫大火,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她——”
南宫烨手指握拳,面色平静。
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肃杀的气势一如宫变那日,犹如泰山压顶般让人恐惧窒息。
薄唇翕动,冷声问道:“她怎么了?”
“太后娘娘,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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