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一哭可倒是好,周围的孩子都跟着哭。
原本没哭的孩子,尽管不知道为啥哭,一个带着一个,扯着脖子就跟着嚎啊,特别的卖力。
鼻涕流成长河,哭着哭着还鼻孔喷出来个大鼻涕泡。
清颜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被他们哭得脑壳疼。
她要是高喊一声,都别哭了。
估计这帮小娃不能听她的,说不定哭得更厉害。
“啊,你不要啊,既然你不要,那我就收回来了哈——”
清颜趁着虎子没反应过来,把银袋又抓回了手里。
她一拿回,虎子懵了。
给人的东西,还带往回抢的?
嘎的一声,哭声戛然而止。他不停地打嗝,因着吃惊,眼睛瞪得滴流圆。
见他不哭了,周围的孩子也都止住了哭。
清颜这才笑着,又将钱缓缓地放到他手中。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遇到事情,应该转动脑筋,想办法解决。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哭是最没用的……”
虎子脸倏地涨红,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清颜话锋一转又道:“但是呢,偶尔哭一下,发泄一下也是可以的,不算丢人。”
清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小年纪,承受如此多的压力,顶不住也是正常。”
虎子打着嗝,“我、我平时、嗝,我平时、不哭的,我、我就是,就是、嗝,觉得、觉得……”
“觉得委屈是吧。”清颜接话。
虎子点了点头。
清颜伸手,虎子上前了一步,头凑了上来,清颜摸了摸他的头。
“为什么这里都是孩子,你们的爹娘呢?”清颜好奇问道。
虎子脸上露出一片哀色:“过世了。”
清颜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其他的孩子。
“他们的爹娘……也都过世了?”清颜问道。
虎子摇头:“他们的爹娘,都被抓去上工了……”
“上工?”清颜一愣。
大冬天的上哪门子的工,若说修河,河堤这个时候也都没解冻。若是开垦良田,还没过清明呢。
“霍狗贼在城郊建了座大宅,娶了八房姨太太,最近又要娶第九房,府里装不下了,要往外扩院子,想年前修好,便抓百姓……”
又是姓那个霍的县令?
清颜轻咳一声问道:“你说得霍狗贼,是你们保定的父母官么?”
虎子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这样的狗官,哪里称得上百姓的父母官。吸民脂民膏,又贪财又好色,整个就是一个糊涂官。”
“我听说,他跟当今的太后是亲戚?”清颜试探性问道。
“呵,姓霍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一个算一个!”
清颜:“……”
才拿了我的钱,就当着我的面骂我,你礼貌吗?
“大姨,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大恩大德,我记在心里,等我将来给你立个长生牌位,供奉你。”
“我人还活着呢,牌位就不用了,我姓——”
清颜张了张嘴,开口说道:“姓什么,不重要。你为什么管我叫大姨?”
二丫还唤她姐姐呢。
虎子搜了搜眼睛:“那我叫你…大姐?”
他不好意思挠头,“主要是,你长得也不好看……”
清颜几乎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说她不好看……
她忍不住笑了:“大姨就大姨。那你就叫我颜大姨吧。”
清颜问道:“这个霍县令,不在府衙住么?我想要见见他……”
虎子用你是疯了吧的眼神望过来。
“我实在是太好奇这个人了。”
败坏了霍家的名声,连带着自己也跟着挨骂的人,到底是谁呢?
*
宫中的四处都是一片白茫茫,满朝文武除去冠上红缨,穿着孝服,一个个面容悲戚。
后宫贵妃领头,宫人协助,世家以及官员家眷进宫哀悼。
明明眼里没有泪,却都干嚎着,一个个扮相绝佳,哭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声嘶力竭。
那哭声,哭声直上干云霄!
人间炼狱莫过于此。
这样壮丽的景观,还要哭上整整三日。
坤宁宫的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各个官员家眷,诰命夫人,排着队,要进殿给皇后叩头。
一位女子身着孝服,格外的俏丽。
在人群里很是显眼。
——永宁伯楚明修的夫人。
队伍里前前后后的诰命,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挑剔。
太漂亮的女子,在人群中自然要承受更多的关注。
她低头不时地擦着脸上的泪,安安静静地等着。
就在这时,一位有品级的内侍从远处,缓缓走来。
他手中拿着浮尘,声音尖细:“敢问,哪一位是永宁伯夫人?”
女子诧异抬头,走出了队伍,“臣妾在。”
内侍将手中的浮尘换了手:“陛下有请,请随洒家来——”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带着她,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望着她妖妖袅袅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队伍里的几位诰命夫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对视了片刻。
脑海里的香艳场面,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怪不得,永宁伯本该到他这辈就收回的爵位,居然立了世子。
陛下单独召见永宁伯的夫人……
——有奸情!
那世子,会不会是……
怪不得陛下膝下空虚,连皇后丧礼都等不及了么?
端看陛下不避讳的态度。
居然是要这个时候,咳咳,那个啥么?
皇后尸骨未寒呢……
呵,男人哪有几个能守得住的。
更何况陛下……
众人互相看着,嘴上没说话,全靠眼神“交流”。
脑海里甚至将两人的衣服都给扒了,永宁伯世子的身世,是否要滴血认亲都详细地想到位了。
还是门口传令的太监喊人进门叩头,门外的人才慢慢地收回了遐想。
而永宁伯夫人,此时心中惴惴不安。
一般来说,进宫都是陛下召见外臣,皇后贵妃召见内眷。
陛下若是召见,一般都是夫妇一起召见。
单独召见——
永宁伯夫人脸色发烫,下意识地整理下头发,心中扑通扑通地跳着。
她不能!
她心中有自己的相公。
若是陛下失了礼数,她只好以死相逼了。
正想着,就见来人将她带入到了乾清宫。
南宫烨站在案前,手中拿着奏折,人却望着外面的天空发呆。
永宁伯夫人垂首,本不敢抬头直视圣颜。
可脚刚迈过门槛,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阳光打在明黄的龙袍上。
似乎给他整个人都渡了一层金光。
陛下肩背挺直,宽腰窄臀,面容白皙,眉间藏锋。
俾睨天下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地收敛了心神。
不亏是真龙天子,任何男人与之相比,犹如被衬托到土里的泥鳅。
永宁伯夫人心跳再次扑通跳个不停,仿佛要从口里跳出来。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请起。”那人声音淡而无波,却似流水击石,铿锵有力。
又似六石强弓迸发的羽箭,无穷后劲,尾音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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