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府不比皇宫,墙虽好攀,往内院进却并不好进。
庄毅刚进来,咚一声落地,院子里的狗便吠了起来——
一群巡逻的队伍过来,庄毅倒挂在房檐下,汗水滴落在地。
此时院子里正好一男人出来如厕,身后跟着小厮。
“少爷,难道事情就这么完了?这口气,您就忍了?”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跟在男人身后絮叨:“您是族长的公子,论出身,论长相,论才干,哪点……”
前头的少爷忽然顿足,转身斜晲着自家小厮:“论哪点能越了他去,茗烟倒是给你家少爷我详细地说道说道……”
“这个——”茗烟似乎也卡壳了,自家公子虽然也是端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只是常言道,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所有人群里一站,一眼望去,家主的风姿仍旧是谁也压不下去。
少爷长得是好看,那家主长得……那不是人呀!
“反正,在茗烟眼中少爷您就是最好的,那谁谁拍马都不能及!”
前头的少爷嗤笑了声。
“你瞧着我好,又有什么用。”男人本想下台阶,结果脚步虚浮,一下踏空了两个台阶,险些摔成了狗吃屎。
还好前面有个草丛,一头扎了进去。
庄毅在上头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琅琊王家的少爷,看上去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虚得很。
“少爷——”小厮赶忙去拉,少爷呸了半天才把嘴里的树叶吐出去。
“后来你可查了?”那少爷颓然地坐在台阶上,盯着修成了一团的草丛发呆。
“少爷吩咐,奴才自然竭尽全力查了,谢家后来没出什么幺蛾子,不过之前城中的确有许多的商贩,不顾您的禁令,早就将蚕丝私下出给了谢家……”
茗烟叹了口气:“这商场如战场,一招更比一招黑呀,都是群无利不起早,有奶便是娘的下流货色,我呸!”
他愤愤不平地絮叨着,本以为自家少爷会一起跟自己吐苦水。
哪知道平日里张扬跋扈,嚣张至极的公子,此时犹如霜打蔫了的柿子,垂下头,一言不发。
“少爷,少爷您振作起来——”
“振作?”那人仰头望着天空,“打出生起,爷我就是掉进福窝的金蛋,我自认为才智头脑,长相谈吐,不输于人……”
“可他王猷文,打我记事起,便是我越不过去的山……”
明明人都没桌子高,这头他才学了三字经,王猷文就直接千字文。
他才会拨算盘,王猷文已经准确无误地心算出了结果。
琅琊王家百年世家,所出的公子优秀的不知凡几。
偏偏他王猷文一个人,独揽万千星光。
他若出现,便将他们所有人,都比成了庸才,而他独当栋梁。
“少爷,要不——”茗烟比量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死了,家业落到我头上是没错……”王猷君摇了摇头。
“胆子也落在我的头上了。”
“我爹骂得没错,若王家基业毁在我手里,我能不能承受的起?”
茗烟赶忙宽慰:“公子,王家基业怎么会毁在你手呢,您哪有那——”
他这才发觉自己无意中说漏嘴,说错了话。
王猷君苦笑了下:“你看,你都觉得你少爷我何德何能没那个本事,但是若是王猷文,让王家倾覆也好,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的事情……”
王猷君低垂着头,晚上喝得酒劲上涌,他吐了个昏天黑地。
瘫软得如同一团烂泥。
“少时,我不服气,他默一篇文,我便也默一篇。他过目不忘,我比他多花时间便是……我不出门,不玩耍,安安静静从早学到晚,几乎是整宿整宿地学……”
“可后来默文章,我还是错了三处,而他丝毫未错,被先生赞誉。”
“先生问他背诵了多久,谁知他只不过是浏览了一遍,便过目不忘。”
“我不信,先生自然也不信,随手拿起一旁的书,便让我们默……可不过一个时辰,他到底还是丝毫未错,而我不过只背诵了个开篇,哈哈……”
王猷君边笑边吐边哭,脸上狼狈不堪,他连着摆手:“妈的,不争了……我不争了,都给他,都给他——”
茗烟心疼得眼眶发红,一个劲儿地抹泪:“少爷,你等着,看我不将这口气找回来——”
王猷君此时神智有些不清醒,昏昏欲睡,角落里又跑出来一个身着粉绸的大丫鬟:“少爷,大奶奶让我来寻你,哎呀,怎么吐在这了……”
说着,让人来背他。
王猷君看到粉绸丫鬟,眼神微微一眯:“滚——”
粉绸丫鬟挂不住脸,掉头边走。
身下的两个小厮却没动,扶着王猷君上背,作势要将他背回去。
茗烟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明日我打听好了,那谁和那谁谁要出门上香……少爷,你擎好吧……”
回应他的,是王猷君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等他们一行人消失,梁上的庄毅才缓缓落地,眉头微微一皱。
他知道驸马是琅琊王家的家主王猷文。
角落里再次传来脚步声,他再次躲在一根宽大的柱子身后。
就听两名女子说话的声音:“明日家主和主母要去城郊法华寺上香,东西可要妥善保管,尤其是主母的东西,都要加小心了,家主若是慢待,回来大不了一顿好打,若是怠慢了主母,仔细身上的皮……”
“知道了……姐姐,主母这么可怕?”
“你懂什么,家主对主母什么事情都格外上心,前阵子家主半夜抱着被子进入了主母房间,烛火下两个人……”
“您亲眼看到了……”
“呸!我的意思是,搞不好,今年我们府中还要添小公子和小小姐……”
“原是如此,以往觉得家主和主母,相敬如宾,可前几日我看家主脖子上都是……”
“你可别动歪心思,前阵子被打杀了一个丫鬟,下身都打烂了,便是自作主张妄想爬家主的床,你想想看,家主主母成亲多年,除了主母身边的秋月赐给了家主,也就是月姨娘,其余可还有其他人抬进来?”
“那倒是的确没有。”
“走吧,仔细点,讨好了主母,家主自然高兴,家主高兴,咱们做事也便利不是?”
“多谢姐姐指点……”
两个人嘀嘀咕咕走远,树影后的庄毅靠坐在栏杆上,抬头望着月亮方向一眼。
从这到前面的主院,不过还剩下几个院落了。
着区区的几座高墙,如何能与暗无天日的矿洞,矿山后面的悬崖峭壁相提并论?
可不知为何,他此时经脉气息在体内乱窜,一股真气迟迟提不起来。
竟然是越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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