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赶紧给我过来!”
赵琦缘一眼就看见了在远处用扇子遮住两大张脸的孟海和赵宣,他的这一声呵斥孟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赵宣身体却哆嗦了一下。
这足以见得赵宣对他父亲的惧怕。
孟海最终还是没能问出这位赵大人到底是何身份。
在孟海看来这位赵大人应该就是像唐朝时的李靖那般人物,因为在武宗皇帝时期功劳太大,被现任皇帝忌惮,所以奉了个高高的官职,但是并没有实权。
即使没有实权,但是话语权倒还是具有很大的影响力。
这也能解释得通赵琦缘刚刚进门的时候就说了,他是“三军统帅”这一点,还有他能够这么闲来到言伯府的原因。
赵琦缘的确当过三军统帅,而且还有圣龙常胜无敌秦大将军。
前者是他随他父亲征战时所获得的称号,后者是他闲来无事的自封。
一顿饭倒是吃得极为安静。
赵宣和孟海两个人一直都是低头夹菜,完全不敢去看赵琦缘。
赵琦缘则是吃上一小碟菜,放在嘴里仔细地咀嚼几下,又夹起另一道菜品,每一道菜品最多加三块。
这每一道菜品,那一小缕肉还不够塞牙缝的呢,赵琦缘肯定是没吃饱的。
但是他将每一道菜品品尝完之后,却放下了筷子,坐在那里饶有兴趣地看着不断夹菜吃菜的两人,直到一桌子的菜被吃得干干净净。
孟还没有吃饱,没有吃饱也没办法呀,赵琦缘给人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看上去也有了九点多钟。
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宵禁了,孟海想着这位赵大人总该回去了吧,但是这位赵大人还偏偏赖在了这里。
赵琦缘饶有兴趣地看着不远处的棋盘,那是象棋棋盘。
孟海和杨玥儿经常下五子棋,毕竟这玩意比较简单。
但是有几次他是和玉如心下的象棋,用来打发时间,毕竟他当时养伤的那段时间一直在家里待的也太无聊了,正好有个玉如心陪着下棋也可以解解闷。
这个年代是没有象棋的,孟海就把象棋的玩法交给了玉如心。
只不过与如新天资太过于出众,孟海第一天还能凭借着棋艺碾压玉如心,后面几天都是被玉如心一直碾压的。
所以孟海在来到言伯府的时候,就让人重新打造了一个这样的棋盘,这应该是刚刚打造好才送过来,放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结果这就被赵琦缘看到了。
孟海能看得出赵琦缘对于这非常新鲜的棋非常感兴趣,他有点头大。
果然,赵琦缘挥手叫过了孟海,有些疑惑地询问道:“这是何物?为何我从未见过?”
孟海在这个时候还得解释:“这东西叫做象棋,具体如何操作太过于复杂,现在天色已晚,要不然我先送赵大人……”
孟海这句话还没说完,赵琦缘摆了摆手:“无妨,正好今天天色已晚,你这言伯府也够大,我又恰好喜欢挑战这种有难度的东西,咱们今天就通宵杀他几盘,你看如何?”
孟海真想给赵琦缘头上来那么一巴掌,就像是当时打赵宣那样,但是他没敢。
而且此时赵琦缘已经将一旁茶桌上的东西全部清空,他则是已经坐在了象棋红方那一座,有些好奇地拿起这圆形有八张大小的棋子,尤其用手摸了摸上面刻着的一个“兵”,不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
赵琦缘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一脸不情愿,不想动的孟海,他倒是乐了,他用手指了指他对面黑棋方的座位,乐呵呵地说道。
“孟夫子快来做,正好请教一下这新鲜玩意儿怎么玩?还有这中间的楚河,汉界是什么意思。我们大秦好像没有这条河,也没有这条界线。”
孟海一脸忧愁地看了一眼,一脸跟忧愁的赵宣,知道他今天还必须陪这位赵大人下棋了。
他一脸不情愿地做到了赵琦缘对面,心中还在琢磨着,这位赵大人到底是什么癖好,也不只是这位赵大人,似乎这大秦的官吏都挺喜欢强迫人的,也不知道这是跟谁学的,难不成是和皇帝学的?
孟海用手指了指自己这边的黑棋,又指了指赵琦缘那边的红棋对于整个象棋的规则先做了一番介绍。
“楚河汉界,他就是一条分界线,下期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吃掉对方的帅,或者吃掉对方的将。”
“还有这些棋子,兵和卒就像是我大秦的步兵,每次只能向前走一格。炮就相当于我大秦的开山炮,可以隔着一颗棋子打掉对方的棋子。车和车就相当于我大秦的骑兵,只不过只能走直线,横着或者竖着走一排。还有马走日,象走田,将或者帅不能离开他的小方格……”
孟海一边说着,就将整个棋盘的规矩说了一遍。
赵宣也下过一次这种棋,只不过他当时觉得这些规则实在是太复杂了,还不如五子棋来得快,也来得实在,所以他果断选择了放弃象棋,转而专心致志地研究五子棋去了。
赵琦缘在听完规矩之后,又反复地念叨了一遍,随后说道:“那就开始吧!”
孟海苦着脸点了点头,他现在还没摸准这位赵大人的癖好,万一一会他要是赢了,这位赵大人不高兴,一声令下,让人把他的脑袋给砍了,该如何是好。
如果输了,而这位赵大人又觉得他是放水,又让人把他拖出去重打八十大棍,又该怎么办。
孟海左边天马行空的各种胡思乱想,最终却也没有闲着:“赵大人,先请!”
赵琦缘想了想,一个开山炮打掉了孟海的马。
孟海并没有用自己这边的黑棋车去吃赵琦缘打过来的红炮,他则是将手放在了最前方“卒”上,将正中央的黑色的“卒”棋轻轻地向前迈了一格,这就到了楚河汉界的那条分界线边。
赵琦缘挑了挑眉,似乎有些奇怪孟海为何要这么做,于是他将杀入了黑“马”和黑“车”正中央的红“炮”向旁边一打,打掉了黑棋“仕”。
孟海这个时候并没有用自己的黑“将”去吃红“炮”,他又是将正中央的黑“卒”向前顶了一格。
赵琦缘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一种非常新鲜的打法,于是他又用他的红“炮”跨越了黑“将”,将对面的黑“仕”也给吃了。
孟海人就向前拱兵,吃掉了赵琦缘的红“兵”……
赵琦缘继续用炮打马,孟海还是拱兵。
赵琦缘有些诧异地看着整个棋局,他用手中的红“炮”跨越了黑“象”,直接落在了那并没有任何“仕”保护的黑“将”上,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一下孟海,说道。
“我这是不是赢了?”
孟海见到这一幕,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竖起了大拇指。
“赵大人果然天赋卓越,果然聪明绝顶,不愧是一代大将风范。我刚刚还在苦苦思索着该如何逆风翻盘,却没想到赵大人奇迹了的一举拿下了我的将。赵大人果然有大将风范,不愧为我大秦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真是让我佩服至极,佩服佩……”
赵琦缘将他手中的红炮捏得嘎吱直响。
这放水也放得太明显了吧。
你一个人啥都没做,就往前面一直推兵,这倒让赵琦缘完全没有了发挥的空间。
所以这位赵大人不高兴,他阴沉着脸看着孟海。
“你给我好好玩!”
在说话的同时,他伸出了右手,轻轻地在茶桌桌角上捏了一把,瞬间就将这木制作脚给捏扁了,两道手指印就这么清晰地出现在桌角之上。
孟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赶紧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哈哈哈,刚刚是意外,咱们再来一局,再来一局!”
孟海这叫能收能放。
第二局棋摆好,正式开始。
赵琦缘还是先手。
他还是像刚刚一样,开局直接越过小兵来了个炮打马。
孟海还是往前拱兵。
赵琦缘皱了皱眉,他的炮再次隔山打“仕”。
孟海向前拱兵。
赵琦缘再用炮隔山打“仕”。
孟海向前拱兵。
赵琦缘再用炮打马。
孟海向前拱兵。
赵琦缘抬起了炮,这一局又和刚刚一样了,只要他这一棋落下来,又能吃了孟海的黑“将”。
赵琦缘皱起了眉头,他双目如杀人般的看着孟海。
孟海这个时候忽然露出一副贼兮兮的笑容,他忽然抬了抬手,止住了正打算用炮打将的赵琦缘。
“赵大人,先等等,你输了!”
赵琦缘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棋局,这一局棋和刚刚没什么区别,为什么说他输了呢?
孟海在这个时候,忽然站起身来,一边伸手一边说道。
“赵大人有所不知,棋场如战场,一切瞬息万变。尤其这盘棋还是我府中的,其实在开始下棋前,我已经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策反了赵大人家中的将,所以他甘愿投降。我还策反了赵大人家中仕,让他刺杀赵大人家中的帅……”
孟海一边说着,一边就将赵琦缘那边的红帅翻了个个,又用红士压在了红帅上。
赵琦缘愣了一下,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赵琦缘额头上轻轻暴跳,他正想大发雷霆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居然平静了,而且还笑了。
“哈哈哈,孟夫子呀,孟夫子,你果然是满肚子里的小聪明。你故意这么激怒我,是想让我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这样你不再见到我,也不会有压力,是也不是?”
孟海见到自己的小心机这么轻易地就被赵琦缘给识破了,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摇头否认。
“赵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赵大人来我小小的府中,令我府蓬荜生辉,我迎接赵大人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赶赵大人离去?”
孟海刚刚的确是想借助这种耍赖的打法让赵琦缘一怒之下甩手离去,毕竟旁边还有赵宣,就算赵琦缘再如何不满意孟海总不可能当着他儿子的面来惩罚他儿子的这个朋友吧。
孟海现在心中还在回想着关于右丞相的那件事。
还有他回来的时候,为了求速度坐着左丞相萧生的马车一路狂奔过来,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可不想一会儿无数张请帖送过来,他还必须得要挨家挨户地前去到访。
还有面前这位赵大人,孟海始终没能猜透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所以也不敢贸然行动,在这个时候还是赶紧把这位赵大人请出去,他先避一避这阵子的风头,之后再借助赵宣重新给这位赵大人赔礼,不是也就是了。
结果这赵大人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孟海有些无奈。
无奈归无奈,总归还要规规矩矩地下棋。
孟海这下子老实多了,开始了正规的打法。
当头炮,把马跳……
赵琦缘这下也专注了不少。
只不过赵琦缘毕竟是第一回接触象棋这东西,所以前几局只下了不到十分钟就大败而归。
直到赵琦缘渐渐地熟悉了这象棋的规则,不懈了每一步子该怎么做,他开始反败为胜。
到了后来孟海十连败。
这倒不是他故意放水,而是真的下不过认真起来的赵琦缘。
赵琦缘得意洋洋地落着每一个子,每下一步子,还用嘲讽的目光看着孟海。
孟海下到最后,眼见就要输了,他又开始了无赖的打法。
骑兵开始可以拐弯了,因为他们骑的是兰博基尼法拉利。
炮可以直接越过好几个棋子大帅,因为这是巡航导弹,可以带跟踪的那种。
就连士兵也可以来个影分身,杀死一个还有一个,那就像是个大boss,打空一个血条又来一个血条。
尤其把反间计用的炉火纯青,又开始说起了什么叫作瞒天过海,什么又叫做借刀杀人,哪个又叫做隔岸观火,最后再来个远交近攻……
“你的这个匹马是弯插在你那里的那间。乡间,反间,内间,生间,死间,总之我已经把你旁边插满了人,你的反间计对我无效。我打你之前已经把你身旁的守城将帅、左右亲信、掌管传达、通报的官员、负责守门的官吏以及门客幕僚的姓名全部摸清楚了。总之你身旁都是我的人,我想对你动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还有我的这个士兵,其实是个女的,他用美人计把你这些炮呀……马呀,全部都给迷惑了,最后他一个人杀了你全盘,这就是某人放我的女兵进入楚河汉界的后果。”
“你先等等,你看,我这招浑水摸鱼来得如何,我把你的字的全部人都给干掉了……”
孟海再说到最后,实在想不到理由,干脆直接一拍桌子将赵琦缘面前的棋盘上的棋子全部震到了一旁,随后他来了个飞将,他的将直接越过了千山万水,落在了敌方的营盘当中……
孟海将耍赖演绎到了极致,就连坐在旁边的赵宣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忽然发现了一个比他还要熊的人,这人不仅熊,而且耍赖还耍得振振有词,这个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赖皮的人?
赵琦缘不仅没有因为孟海不断的耍赖而感觉到厌烦,他甚至连一点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他一边规规矩矩地下着棋,一边目光灼灼的望着孟海上下起合的嘴。
孟海一边嘟囔着。
“可惜整个棋盘上只有咱们两方,如果再来个第三方,好叫我来个远交近攻,到时候前有狼后有虎,把你围在城下,来个瓮中捉鳖,看你如何逃脱!”
孟海自认为平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今天一边下棋还一边这么多话,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他……理亏。
他本身就在这里耍赖皮,行为上耍赖嘴巴里面自然要振振有词,显得理直气壮一点。
所以他一边下着棋,一边将他的每一步棋全部合理化,至少听上去感觉是这样的。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都没有见过象棋,孟海就将象棋与带兵打仗联系到了一起,其实这小棋盘上隔着楚河汉界,本身就相当于双方交战。
所以孟海来一个釜底抽薪,让自己的士兵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之下求生欲爆满,从而以一敌三,也不是什么难事。
再来个混水摸鱼,把天下无敌第一高手伪装成士兵的模样,然后直接杀入大营,先挑翻攻击过来的炮,再挑飞狂奔而来的马,最后一边一刀杀掉两个士,最后一枪干掉对方的帅。
这也是合情合理,毕竟那是天下无敌第一高手伪装成的士兵。
再接着又演绎了一场空城计,见到实在打不过赵琦缘,干脆把自家地将往手里一攥,一副你打不着。一边耍着赖,攥着自家手中的黑将,一边还在说着三十六计走为上。
然后他又把他的配件安排在了整个棋盘上,任意一个方向,美其名曰这是逃难逃到那里去的,恰巧得到了邻国一个城主的支持,我给他捐炮,又给他骑兵,这叫什么……这叫偷梁换柱,借尸还魂。
得到了对方城主支持孟海顺带着又将对方的城主给杀死,接着自立为王,然后他的黑将又顺理成章地回到了那小田字格当中。
美其名曰收复了对方城主的那些降兵,然后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再与赵琦缘大战八百合!
孟海这耍赖的手段,那是一套一套的,一边打着一边就为自己每一次耍赖不断地合理化。
他一边说着耍赖的话,还一边得理不饶人地说着,如果放在真的战场上,他还可以借助楚河汉界的地理优势,士兵该如何安排,士兵又该怎么样安排,士兵中间的两个炮又该如何对外?
就在他说着这些的时候,又一次耍赖性地直接来了个飞将。
这是最后一局了。
孟海一个飞将拿下了对方的帅,还一边振振词的吟诗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好诗呀,好诗,哎,你干吗?”
孟海刚刚吟诗作对完,就看见对面的赵琦缘直接站了起来,提着凳子腿就一副过来直接呼死孟海的模样。
孟海吓得连连向后倒退,直接退到赵宣身后。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还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人不成?”
赵琦缘额头上早已经青筋暴起,他双拳握得直响,从牙缝当中蹦出来了一句话:“我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让我如此生气之人,我偏偏还对你说的那些话无可奈何,反而还觉得你说得对……”
赵琦缘将手中提着的椅子直接摔倒了地上,他的脑门子上也出了汗,去了他大气直喘。
赵宣坐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他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出头去帮他好兄弟的意思。
廖言可也在这房间里,只不过他也没有上前帮助的意思,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孟海,眼底深处却是出现了一抹沉思。
孟海这边还一副委屈的模样反驳道:“我那哪是说得很有理,明明礼都在我这里,我就是“托塔理天王”……”
孟海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又即将冲过来踢凳子赵琦缘,他赶紧缩了缩脖。
赵琦缘喘着粗气,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赵宣这个时候倒是恭恭敬敬地给他父亲递杯来一杯茶。
赵琦缘想也没想,就一饮而尽,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面前。
孟海见到这一幕,非常有眼色地走到了赵琦缘面前。
赵琦缘说道:“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刚刚说的远交近攻是什么意思?”
孟海脱口而出:“字面意思呀?”
赵琦缘豁然起身,看样子又开始准备寻找桌椅板凳等一切顺手的东西。
孟海又赶紧向后倒退了一步,赶紧解释了起来。
赵琦缘的这个动作倒是让他想起了上一世他的父亲。
当年他父亲教他做数学题的时候,貌似就是这个样子。
当时他还是个小学生,但是因为数学从小不好的缘故,每当他父亲给他讲题,讲到怒气值攒满的程度时,顺手就会抄起扇子或者笔袋,再或者台灯,一切可以用得住的东西就往孟海旁边的桌子上摔。
毕竟不能打小孩,除非是气急的情况下。
所以,孟海当年就因为做数学题挨过他父亲好几巴掌。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孟海不想提这些伤心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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