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栋的嘴角又开始了不自然的抽搐。
他自认算是口齿伶俐,但不知怎么,每次在宋佳面前,都会掉进文字陷阱。
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他都不记得自己在脑海中复述了多少次,但被她一刺激,上头后,就把这警醒抛之脑后。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没有任何证据能指向我,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还是……
你所掌握的指纹,撑死了也就只能给我一个安个盗窃的罪名,但我什么都没有拿过。就算我拿了几件旧衣服,那也不够判的,撑死了也就是个治安拘留,这可还是你上次告诉我的呢。”
听罢,宋佳眉头一皱。
没错,这正是她上次那通电话里所说,她当时试图把唐栋骗到局里自首,没想到现在竟被他所用来堵自己的嘴。
宋佳气的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给出了相应的案发时间。
毕竟,唐栋所说事实如此,如果她现在再用一份协查函把唐栋带回去,24小时,没有铁证,还是一样得放人。
但那同时意味着,这两起案子,她都不能再以协查的理由把唐栋带走,到那时,就只能是批捕,但就目前的局面来说,她所掌握的事实,上级领导根本不可能批捕。
所以,在他家里直接问个清楚,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半小时后,她悻悻的走出了唐栋的出租屋,他所言非虚,案发时,他有不在场证明。
先说世家府邸,案发现场本来就没有任何证据能联系到他身上,宋佳也只能直接放弃。
至于雅茹的小院的谋杀案,现场倒是有不少唐栋残留的生物痕迹,但根据法医推断的案发时间,案发时,唐栋正在机场跟拍一个三流小明星,不管他自己提供的照片,还是她委托同事调查监控的结果,具能证明。
最终,也只能是无奈的悻悻离去。
唐栋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楼梯的转角,笑了。
这一次,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妈的!老子赢了!
现在的他,太需要看见宋佳那丧气的德行了,也只有这样,才让他稍微感受到,活的张力。
尽管,这所谓的赢,是那么的飘渺无意。
宋佳回到警车旁边,手搭在门把手上,盯着车窗的倒影。
那倒影中的,正是在窗口驻足探望的唐栋。
哪怕是隔了这不算太近的距离,她都能感受到那种自满的骄傲。
她也笑了,只有一边的嘴角向上略微的翘起,颇有些阴狠。
她拿起电话,”把现场发现那些多余的,和案件无关的指纹结果删除掉。
“可是……”
“没什么但可是的。”宋佳果断压制了听筒中犹豫的声音,“可能只是保姆阿姨或者什么工人留下的,没必要徒增工作内容,固定好雅茹的证据,该怎么还用我教你吗?”
她挂断电话,上车扬长而去。
天亮。
早间新闻里,浓墨重彩的报道了连海市刑警大队的神勇,一周内两起大案均成功告破。“人民卫士,哈哈哈。”
唐栋干笑了几声,顶着一夜未眠的黑眼圈,走出了家门。
数日后…
“法克!”
唐栋睁开眼,怒骂着拿起放在枕边的黑色笔记本:
【12月7日,中年男子,地中海发型,大号啤酒肚,短粗胖身材,白山路,蓝色招牌的夜市大排档。】
他的大脑,就好像是和噩梦商量好了似的,刚消停没几天,就又重新出现。
他推开窗户,迎面而来的,不再是城市里的喧嚣,而是山谷中绝美的日出,清脆的鸟啼。
是的,他搬家了,远离了都市。
他想要去把一切搞清楚,但几天下来,依旧毫无头绪。
“死胖子,你去死吧!”
他拿起笔,在刚刚记下的纸张上,狠狠的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他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至少,比管这种破烂噩梦重要。
今天,他要去探究这一切的起点。
走下楼,推开玻璃门,牵起停在门口的小摩托。
发动,轻拧了几下油门转把,在一阵呜呜的轰鸣中,他哼唱着,“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
十分钟后,他停下车。
这是连海市盘山公路的一处转角的开阔地,也是他几个月前,他昏倒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他被人救起,送往了山顶的那座已成废墟的静海医学中心。
记忆中,那只黑褐色的大石头,依旧静静的躺在路边。
也不知在这里停了多少年,岁月的风雪,已经磨尽了它的棱角。
也全仗如此,否则自己当初失足摔下山崖时,以那个冲击力,再碰到个满是棱角的石头,那真是不死也是植物人。
他慢慢的躺下,躺在一地的枯叶中。
这是个天然的软床,是被风吹落的松针铺成,清香,活着甜丝丝的山风,争抢着往鼻子里挤,抓的心人都有些痒痒的。
他慵懒的靠在石头上,斜眼打量着上山的方向。
依稀能看到零星的几片碎步,听说那是自己跌落的方向。
住院时,她曾经想要来看看,但医生千般阻拦,认为这可能会加重他内心的恐惧心理。
尽管他当时,似乎并没什么害怕的感觉。
反倒是出院后,那不停袭来的梦魇,让他有意的回避这些事情,他将重心放在工作,努力的发展狗仔事业,但却于事无补。
直到接连发生的凶案,用绝望,将他彻底击垮。
这也许是可以重新开始的起点吧?
这是支撑他来到这里的唯一动力。
他伸了个懒腰,缓缓的站起身。
明明只是靠在那里躺了几分钟,他却感觉像是睡了一觉,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很多。
可能这就是希望的力量吧。
依着那几条零星的碎布,他很容易就追溯到自己当初跌落的路径。
他认得出,那是自己的衣服,尽管几个月的风雨,早已褪色泛白,但那上面的血痕,依旧像是刀子一样,提醒着他身上每一处愈合的破口。
收好了碎布条,他继续向上。
这小山坡,松木丛生,鲜有人迹,所以,他夏天跌落时砸断的那些碎枝断干依旧十分的明显。
好在他平日没少上房爬高,也还算应付得来。
约么过了个把小时,他已经爬到了山顶。
准确的说,那是山坡尽头的一道铁丝网。
三米多高的铁网上,布满了一身倒刺的铁蒺藜。
唐栋伸出右手的拇指,摩挲着左手掌心的伤痕,那一颗颗如梅花形的伤痕,布满了掌心,就像是铁蒺藜的形状。
这个发现,在他意料之中,期望之外。
他多么希望,这片铁网后面,不是那个静海医学中心。
但现实就是如此。
他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当初,他从静海医学中心逃离,翻越了这个铁网,失足摔下山,而后又被送回这家医院。
但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竟然自己做过的噩梦,通通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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