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熙郡主虐打敌国质子之事在汴京城传了个遍,听闻有言官一连半月跪在御前,高呼要严惩那位汴京第一跋扈的宝熙郡主,最后结局为宝熙郡主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而传闻中被关禁闭的郡主此时却优哉游哉的走在御花园中,好生快活。
今日她身着织金百鸟长裙,鬓间只用一只珊瑚簪挽了个简单的发式,坐在湖边小亭内倚栏观鱼。
日头正好,御花园里的鲤鱼个个都养的膘肥体壮,在水中游得正欢。
看姜令仪看的专心,杳蔼抬手示意小太监们守好关节,不让人上来打扰了主子的清净。
本就没什么风花雪月心思的姜令仪坐了一会便没了兴致,不禁叹了一口气,而后径自站了起来。
“主儿这是要去哪?”
“去慈宁宫。”
“主儿……”
杳蔼无奈,连忙上前福身小声说道。
“娘娘说了,您最近日日都过去请安,实在是……辛苦,让你近几日不准过去了。”
自打完了那位质子后,主儿便像换了个性子,连着半个月都往慈宁宫跑,去了也什么都不做,就是黏在太后身边,活脱脱的狗皮膏药。
太后深受荼毒,她的原话是,让她自己玩去,少来烦我。
姜令仪脚步一顿,双手一拍当机立断道。
“那我们去找舅舅吧。”
“……”
杳蔼无奈。
“主儿,莫要忘了,您还在‘关禁闭’呢。”
姜令仪轻啧了一声,远处却传来了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席玉哥哥,快看,这边有个好大的湖~”
听到这声音,杳蔼面色一顿,恭谨的低下头。
“奴婢这就让人……”
“不必。”
姜令仪抬手制止,顿时来了兴致。
杳蔼分明已经让人守好了进出的关节,这位郑七姑娘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这便是天定的缘份吗?
一身杏黄色的小姑娘步履轻盈的闯入了这一处的美景之中,眉眼盈盈,顾盼生辉,却在瞥见姜令仪的一瞬,表情僵在了原地。
原本跟在她身后嘴角噙笑的少年也止住了脚步,面色霎时沉了下去。
“嗨,两位,好久不见。”
姜令仪居高临下的站在台阶之上,漫不经心的同他们招了招手。
“你……”
郑玉柔面上血色尽失,那日姜令仪手持长鞭的嚣张模样将她吓得不轻。
“你不是在禁……”
看着郑玉柔这一副柔弱可期的样子,姜令仪施施然的坐回庭中的圆凳,掀眸望向了站在少女身后的席玉。
“原来席玉公子还要躲在一个小姑娘身后啊。”
席玉眉间一折,下颌紧绷,抬手将郑玉柔护在了身后。
“宝熙郡主有何指教。”
“今日可是你们闯入了我的地界,搅了我赏花观鱼的兴致,怎么如今听着,倒像是我在找你们茬呢?”
“这,这分明是大家都能瞧的景色,凭,凭什么说是你一人的。”郑玉柔眼眶湿润,紧咬着下唇反驳道。
“当,当然是,是因为,我是宝熙郡主呀。”
姜令仪戏谑的勾着唇,故意学着郑玉柔结巴的样子说话,恶劣的不像话。
郑玉柔气的满脸通红,泪花在眼中直打转,席玉目光冰冷的看着姜令仪,神色淡淡。
“郡主金尊玉贵,何必这般戏耍我们呢。”
“我们?本郡主倒不知,郑家小姐竟与北黎质子两情相悦,怪不得你上次出来阻拦,原来……”
姜令仪转身坐在石桌旁,素手执杯,说着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郑玉柔却急声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愤愤然道。
“你,你胡说八道,我与席玉哥哥清清白白,是知己!是朋友!士可杀不可辱,即便您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也不能这般折辱小女!”
“啪嗒!”
茶水荡落而出,姜令仪下巴微抬,眉目间的散漫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把控生杀大权的凛冽寒意。
“朋友?知己?可笑!我南宋与北黎世代仇敌,今日你在这与北黎的质子做知心好友,明日他北黎的铁骑就要踏碎我南宋将士白骨垒堆而成的边境要塞。
我倒想知道,我南宋遍地好儿郎,你为何一定要和这位席玉公子做知己,与他国质子私交过密,此事要是传出去了,莫说是你,便是你郑家都要遭人唾弃,族中几辈心血,皆毁于你一人之手,你可承受的起?”
郑玉柔一脸愕然的张了张口,刚刚还带着怒火的神色顿时萎靡了下去,小脸苍白着翕动着唇,看着好不可怜。
看着小姑娘脸上茫然又害怕的不知所措的模样,姜令仪一脸深受误解的摇了摇头,又浮夸的叹了口气。
“我与郑家妹妹素不相识,自然不是存心为难你,你若自行离开,今日之事我全当未见过。”
“那……”
郑玉柔恍惚的咬紧了下唇,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望向了站在她身前的席玉。
她的面上飘过许多情绪,零零碎碎,一闪而过,最后终究是变幻成了退怯。
身后的脚步声愈行愈远,很快便彻底没了声响。
席玉现在原地,什么表情也没有,姜令仪却看到了他眼中破碎坍塌的情绪。
像是冻结成冰的湖面,她只是轻凿了个小口,便能听见蔓延开来咯吱作响的开裂声。
她嘴角带笑,抬起杯盏将剩下的茶水缓缓倒下。
“真替公子感到可惜,不过,我可以替公子指一条明路。如今的汴京城中,唯有一人能护你周全,免你少受些皮肉之苦。”
席玉沉默了许久,才从喉咙中挤出零星字语。
“……谁。”
“自然是本郡主。”姜令仪大言不惭道。
“呵。”
席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一声后直直望着她,自嘲道。
“是啊,可若是郡主想要喈磨我,又有什么人能护的我呢。”
见他油盐不进,姜令仪一脸惋惜的扶了扶鬓边的珊瑚簪。
“也是,只是可惜了那个郑家妹妹,生的花容月貌……”
“姜,令,仪!”
提起郑玉柔,席玉失控喊出了那个他恨的牙痒痒的名字,刚才还满脸麻木的男人某种跳跃着熊熊火光,是愤怒,是恨。
“嘘~”
姜令仪抬手放在唇上,丝毫不惧的对上席玉恨意喧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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