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马车里,席玉立马便冷下了脸,扯着嘴角讥讽道。
“郡主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把戏当真是有趣。”
“过誉了。”姜令仪接过杏蔼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每根手指都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
席玉看在眼里,眉眼间的锋利也缓和了一些。
“你不去见见那个林江吗?”
“不是谁想见我便能见的。”姜令仪抛开了帕子,态度狂妄,抬眸注视着席玉,反问。
“怎么,你想见他吗。”
席玉抿唇,拧着眉头道。
“我可不想。”
他带着烦闷,像是厌极了这南宋的官员,又冷着脸撇开了头,不理会姜令仪的目光。
姜令仪也不恼,只是淡定的收回了目光,接下来,一路无言。
宝熙郡主的车辇可以自由进出皇宫,长长的宫到之上寂静无声,唯有车轱辘碾过石砖发出的簌簌声。
“带他去走走。”
这话是对着杏蔼说的。
杏蔼愣了。
“是,主儿,那带公子去哪?”
“问他自己。”
姜令仪准备要下车了,即便是她,也要步行上殿,不然明日那群御史又要发疯了。
簪星率先掀开车帘跳下了车,姜令仪临走时,席玉唤住了她。
“若我想教训些人呢。”
席玉在这宫中无依无靠,日子过的比当初的赵泉还要差些。
他想借姜令仪的手报复。
姜令仪没回头,只是应了一句。
“允。”
车帘放下,席玉看不清她的背影。
她今日难得打扮了一番,鬓间不仅别了簪花,还配了耳坠与宝石璎珞,一袭宫装,繁琐的花纹锦绣却只称的她愈发明艳。
她生来便是坐在高台之上的人。
素色与简单的衣裳,配不上她,也压不住她一身的贵气。
“公子,请吧。”
杏蔼的声音打断了席玉的愣神,她的目光警惕,活生生的写着几个字。
红颜祸水。
席玉哑然失声。
或许能招这么一群奇葩奴婢在身边,也是她的本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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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殿乃皇帝处理政务之处,听闻宝熙郡主来了,御前太监却熟稔的引她从侧门而入,进了偏殿。
这茶水点心,样样不缺,只叫姜令仪在这里舒舒坦坦的候着。
“你是……二喜?”
姜令仪看着眼皮底下伺候的小太监,有几分眼熟。
原本一直低着头躬身倒茶的二喜顿时抬起了头,喜出望外的跪在了地上。
“奴才正是二喜。”
“起来吧,不必跪了。”
姜令仪看着他,这二喜瘦了一圈,穿着宽松的太监衣袍跪在地上,眼眶红红的,曾经讨人喜欢的圆脸都消瘦了几分。
二喜兴奋的攥紧了手,他上个月因为陛下的一句夸赞,得罪了这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受了好些罪。
今日是他拼着所有身家换来的一次机会,还好,他赌对了。
看着他,姜令仪也并未多问,只是点头夸赞了一句。
“是个细心的。”
一旁的簪星立马从衣袖里掏出了荷包,双手递到了二喜的手边。
这金丝元宝图式的荷包沉甸甸的,二喜颤巍巍的双手接过,两眼含泪。
“谢郡主娘娘赏赐,都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奴才何德何能,竟能让郡主记得奴才的名讳。”
说到最后,他已经哽咽的落下了两滴眼泪。
不多也不少。
哭的很好看,也很克制。
姜令仪端起茶,茶水冷热适宜,那几盘瓜果点心也是摆成了好看的样式,她轻抿了一口,心情不错。
“杏蔼同我提过你几次,说你做事妥帖,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听到这,二喜眼泪又要冒出来了,他内心狂喜,果断的跪了下去,连磕了好几个头。
如今在他心中,这杏蔼就是他的亲姐姐了,不,简直是再生父母。
他心中感恩戴德,姜令仪却只是笑了笑。
“行了,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在这等舅舅便好了。”
“诺。”
二喜不敢违逆,他连忙起身,双手捧着姜令仪赏下的荷包,慢步退了下去。
出了殿门,他都不敢显露半分喜色,只是抿着唇,一派平静,可谁都看不出,他心中翻涌的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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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令仪来了,皇帝舍不得她侯太久,也可能是不想面对朝臣的啰嗦,不过两刻,他便匆匆赶来了。
明黄的龙袍穿在他的身上,都带着文人的书卷气,他一看到姜令仪,便怵然红了眼眶。
“阿宝,你瘦了不少。”
姜令仪站起身来,刚要行礼,就被皇帝一把拦住。
“参见……”
“行了你个丫头,如今没有旁人行什么礼,快坐,听闻你摔了脑袋,我想去瞧你,又实在不愿……”
皇帝拧着眉,有些愧疚的看着姜令仪。
他厌极了威远侯府。
这是这个温柔的皇帝,难得生出杀意的地方。
他与平陽公主姊弟情深,甚至于当年宫变之时,是平陽公主冒死将他护在身后,一寸不曾动。
这是柔弱的平陽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也是皇帝最难忘怀的情谊。
“舅舅,我无妨。”
“什么无妨,哪里无妨,你看你都瘦了一圈了。”
皇帝皱着眉,认真的看着姜令仪走着苍白的脸,心中有些烦躁。
“朕已听闻赵泉的那些事,还有那个什么郑七,你若不喜欢……”
“舅舅。”
姜令仪轻声打断了皇帝的话,声音又软又绵。
“和她没有关系,舅舅不必为难她,她也只是个小姑娘。”
因着平陽公主之事,皇帝对这种事敏感的过了头。
姜令仪看着皇帝,看着他清俊又苍白的面容,鬓角已生出了几根华发,喉间有些哽塞。
她的舅舅,还有三年的寿命。
她甚至都不能在这剩下的日子都留在亲人身边。
因为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或者可以说是,不够了。
舅舅薨逝后,席玉逃离,北黎撕毁约,举刀直指汴京。
太子匆忙上位,却无力改变,那是南宋最阴暗的一段日子。
风雨飘摇,大厦将倾,国将不国。
前世她与徐观澜竭尽心血,担上一身污名,却也只能勉强扶住了这南宋的千疮百孔的江山。
这一世,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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