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门楣,清贵古朴,九近的大院子,在这汴京,连沐家与王爵之家都无法媲美。
可徐家人丁凋落,除了扫洒的仆人,这里空落落的,若非徐观澜带着一队麒麟军回来,倒真像是一座空宅。
所以姜令仪与簪星溜进来的有些太轻易了。
更何况,还有一位对如何抄近路到徐观澜的院子这件事十分熟稔的小郡主。
她甚至连哪里翻墙最近都一清二楚。
姜令仪刚坐到了墙上,准备纵身一跃之时,却被簪星扯住了手。
她身上背着一大袋未写完的公文,动作比往日多了几分不便,她皱着眉,眸中意思十分明显。
姜令仪挣开了她的手,难得有几分自信。
“放心吧,这事我熟。”说罢她就要自己跳下去,却有一道凉飕飕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是吗。”
不知何时,徐观澜已经站在了墙下,他今日穿着一身深色锦缎长袍,正抬头望着她,脸色绝对算不上愉快。
麒麟军又不是吃素的,更何况簪星还背着那么一大袋东西,当这两人刚翻墙进了徐府时,徐观澜便已经收到消息了。
他眉间轻折,看着穿着男子衣袍的小姑娘正蹲坐在墙头,嘴角挂着心虚的笑容。
刚下了好大一场雨,如今才歇了片刻,空中却依旧落着毛毛细雨,缠了她满头,如琉璃般的星星点点的露珠。
“还不下来。”
“好嘞。”姜令仪闻言毫不犹豫的就跳下去,像是生怕他后悔了一般,这般动作,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簪星手都伸在了半空中,这一次却没能再抓住她小主子的手。
好在一道身影飞掠上前,稳稳接住了她。
柔软的馨香扑了个满怀,徐观澜眉头折的更深了,他将她扶稳后送开了手,退后一步,有些无奈。
“下次走大门。”
“今天的事,还真走不了正门。”姜令仪笑的心虚,杜仲那个混蛋,故意将这一百零三户全丢给她来写,她写了一半,公文还没写完人已经快疯了。
这不得来搬救兵了吗。
簪星跳了下来,背后沉甸甸的公文让她都有些站不稳。
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且有越下越大的征兆,徐观澜只是看了一眼,便领着两人往堂内走。
“进来再说。”
姜令仪点头应下,回头示意簪星快跟上。
簪星因着刚刚某人自顾自的跳下来的事心口还跳的厉害,却还是乖乖掂了掂自己后背的东西。
她知道有这个行动不便可能会被发现,但主子好像并不在意会不会被发现,就差明着踹开这徐家的大门,大喊一句你姑奶奶我来也!
主子不在意,那她也不在意。
几人刚进屋,雨就大了起来,看着那轰隆的雨,姜令仪甩了甩自己湿漉漉的手,想了想,又往衣服上擦一擦,整理了下表情,立马追在了徐观澜的身后念了起来。
“徐九,你知不知道那杜仲多可恨,这一百多本公文全让我一人来写,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这几天是睁眼也在写公文,闭眼也在写,我在梦里都在写这个玩意,我手腕都写肿了。”
徐观澜听到最后一句,才有了一丝反应,他转过身来,看到小姑娘故意蹙着眉头,瘪着嘴,衣服之上还有深一块浅一块的水痕,脸色有些苍白,看着便让人心软。
他面上不为所动,只是恩了一声。
看他这个表情,姜令仪表情愈发可怜,那脏兮兮的手立马攥住了徐观澜的衣袖。
她知道,徐观澜面冷心热,只要她再胡搅蛮缠一通,今日这剩下的一半公文便有了着落。
“徐九,以前我便知道你文采斐然,想必这区区记录公文对你写起来,对你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小菜一碟之事,你快帮帮我吧,我真不想写这个了。”
徐观澜抬手抽出了自己的衣袖,看着姜令仪沾了污的手,还黑一块白一块的。
可这人便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袖子被抽开了,她便抓衣摆,故意装作拉长了声音来撒娇,求着他来帮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七年前是功课,现在是公文。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没理会拉着自己衣摆的脏手,径自走到了侧室中挂着棉帕与瓷盆的木架之处。
那人果真不依不饶的跟了上来,手是一刻都不乐意放,徐观澜再次扯下那脏兮兮的手。
“先洗手。”
被打断的姜令仪哽了哽,立马狗腿又配合的将手塞进了水盆中。
水还是温热的,她不死心。
“那公文……”
“你先将事情给我交代清楚了,再谈公文。”
徐观澜声音平和,姜令仪却垮下了脸,这‘牵丝’之事,她确实还没同徐观澜说。
看着她身上沾了雨水的衣服,徐观澜唤了声河清,那高大的身影嗖的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属下在!”
“寻两套新衣服来。”
“是!”
中气十足,跑的却飞快。
姜令仪见状,叹了口气。
提起这个,她倒没有胡闹的心思了。
她搓着手,十根手指绞弄在一块,三言两语将‘牵丝’之事说了出来。
听到这个名字,徐观澜眉头微抬,垂眸看着她洗手也洗的心不在焉的样子,衣袖都湿了。
他拿起帕子,将她的两只手仔仔细细的包了起来,又将水渍擦干后,才松开了她的手。
全程都不曾触碰到她的肌肤分毫。
他总是这样,待自己好,又保持着距离。
姜令仪莫名的明白了刚刚席玉的滋味,嘴巴一撅,便将席玉寻她之事吐了出来。
末了她还要添上一句。
“他虽在我的看管之下,但表现的太过乖顺,我总觉得不放心。”
这一次,徐观澜冷下了脸,他抿着唇,眸光黑压压一片,道。
“姜令仪,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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