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心中第一次爆发出来的怒火,杨光仔细看起信。
“小杨,你好!
记忆总是很容易缺失的,我总以为自己的记忆不会有问题,总觉得自己不会忘记什么,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几天前的事情竟也没什么印象了,对于这种状况,我真的老了,其实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已经到了要罢工的时候了。
我已经老到,忘记了很多事,很感谢在我不多的岁月中能够认识你。或许你很奇怪,我们那一老一少竟然也能成为朋友。我自己也觉得很神奇,一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子,一个外人眼里的神经病,好像没有人能够给我们答案,时间流逝的必然结果是让很多人泯然于芸芸众生中,在人世苦海中挣扎泅渡,偷偷说一句,我一直用的是狗刨!
这封信,断断续续写了将近一个月,我不知道能不能写完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将这封信留给你。可能是我害怕,我怕忘记雅君,我怕下去后忘记她的样子,到时候找不到她,我想,她一定会很生气。
我跟雅君很早就认识了。那一年,我15岁,她15岁,我记得初夏的阳光透过树稍,混合着春天的味道,慵懒的散落一地,星星点点,徐徐微风轻轻扬起她的发梢。普通的马尾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如花而开,我跟她说:我喜欢你,她微微红了一下脸,借着突突而过的拖拉机,留给我一个背影......
一年匆匆而去,晚冬的寒风却抵不过新春的热烈,看着她,我没有再次说出那句话的勇气,泛黄的纸上我能写下的只有淡淡的思念,笔迹上还泛着丝丝暖意,而我们也无法赶上时光的匆忙,时代用滚滚洪流搁浅了我们的心事,留下的是擦肩而过的惆怅......”
静静看着散文般的文字,字里行间述说着那个年代两位老人的爱情,杨光一度不想再看下去,他现在只觉得越是被新的内容感动,心中就越有一股戾气充斥胸腔,甚至于心中还有一股蠢蠢欲动,有更大的邪恶在滋生蔓延。
竭力平复心中的杂念,深呼吸,继续看了下去:
“我们靠着信件互诉衷肠,可是我却想停下追赶,不是因为两地遥远,也不是思念在变淡,而是我发现我已经赶不上雅君的脚步,她是那么的优秀,本来我打算安慰自己,在我年华中最深的铭记,终是被山水阻隔。其实也只是一个胆小鬼,掩饰自己懦弱的借口。
她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不在乎会不会受到处分,只为了跟我说一句话:任时光纵横交错,爬满房间,我只想和你坐在时光的眉间,推开季节的窗户,看阳光一点点将温暖蔓延!
我想我是幸运的。我曾幻想过我们两老了之后,能够浅谈思绪,婉转牵绊,将斑驳零散的欢愉,细细描绘,于心一隅。
可是我又是不幸的,雅君最后因为大出血,离我而去,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当时我有想过随她而去,可是看着孩子,我选择了苟活,这似乎对小陈不公平。
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些,估计看信的你也会嫌烦,只是每次落笔,我似乎总能见到雅君在对我笑,马尾已经不见了,齐颚短发静默如水,只有那不变的笑脸,似乎调皮的告诉我:你看,我没有忘记你。可我最初的模样,却在这些年的思念中,潜进我心底的最深处,我不敢去想,不敢去提及。我对她笑了笑,就像以前一样,那笑容有多丑我不知道,我只想拉起她的手对她说上一句:你瘦了......”
杨光看着信纸起褶皱的地方,老陈应该是哭了,泪水浸湿信纸,形成特有的褶皱和一圈印痕。此刻杨光的眼睛也有点涩涩的,翻开下一页:
“惟愿,还能看到她的明媚,我想要来生,也想要浅笑而安......是不是太过贪心了?就这样吧。小杨,谢谢你,好好珍惜!”
落款陈建军三个字那么的扎眼!杨光骑上小驴子直接奔向刑侦大队,门卫看到杨光一脸的严肃,气场快要比过高压锅的气压,易燃易爆炸。只是碍于工作条例,还是拦住杨光,只是声音很小也很温和:“小杨,这次来干嘛?”
“报警。”
“你在这签个字就先上去吧,剩下的我来登记。”
杨光这一次的签字就像武侠小说里说的剑法一般,整个字体透出无尽的杀意。虽然他尽全力平复心情,可是没多大用。
莫雨他们明显感受到杨光的不对劲,公事公办的询问什么事。
“我要报案,我怀疑光头跟黄毛的死,以及一个陈建军老人的去世都是同一个人所为。”
这几日整个刑侦支队都转了起来,虽然是三队主要负责,可是案件迟迟没有进展,现场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凶手处理的很干净,反侦察意识超强,如果不是惯犯,甚至怀疑凶手有过刑侦工作历史。
杨光之前提过一个侦查方向,可是马大头那边否认的无比干脆,盯了一些时日也没发现什么线索,其他两个支队友情过来帮忙,可是大家专案会开了好几回,也没讨论出新的方向,头都大了。
现在杨光突然过来说有怀疑,莫雨他们立刻将杨光请进来,让他详细说说。
“之前在看到莫队你给我的照片以及死者伤口的照片,感觉这是帮派三刀六洞的惩罚,我就在想只有做错事才会有惩罚,我就往这个方向去找。
但我只是个外卖员,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资源去了解,直到有一天,我听别人闲聊说是宁江市东南西北四个区都有一个老大,只有城北区老大马大头这几年才开始准备洗白,打算做生意。
那他是做打算做什么生意?城北区有不少娱乐场所,可是在我们外卖圈子里,往那边送外卖更多的还是写字楼,商圈,小区住户。娱乐场所的单子跟其他几个区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所以我开始怀疑马大头做的生意不是灰色生意,很可能是黑色的。结合光头跟黄毛开的面包车更适合抓人,装人。那么是绑架还是拐卖人口,或者说是器官买卖?”
众人听到杨光的怀疑于猜测,发现如果杨光的怀疑成立,那么之前他们的关于帮派之间抢地盘的侦查方向完全是错的,之前对于两个死者社会关系的排查或许要重新排查,如果真做了,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因为抢地盘的人时刻在盯着马大头,不会让他轻易的完成洗白。
“那陈建军去世跟这两人的死亡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你又是怎么怀疑是同一个所为?”
“陈建军去世是不是自然死亡也存在疑问,这封信是我产生怀疑的原因。”
拿出陈建军给他的信交给莫雨他们,莫雨拿着信没有第一时间看,而是交给孙一航:
“拍照,投到墙上,喊在外的人回家,大家一起开会。杨光,等下人齐了,你再接着说。现在你先平复一下心情,我看你今天有点不冷静。”
杨光却冷冷一笑:“没事,我很冷静。”
不一会人都到齐了,之前压根没有接触的一队和二队也来了几个人,领头的分别是一队的岳强还有刚调到二队做队长的张建忠。
张建忠看杨光的眼神就像是看老熟人一样,还对着杨光微笑的点了点头,杨光也只是木木的回了一个点头。杨光不知道的是,张建忠之前在三队就是负责摸排他的社会关系以及他的过往,只是后来被安排到二队做队长。
而岳强虽然也表示了一下礼貌,但是看杨光的眼神始终带着审视,就像很多刑警跟别人说话都有个不好的习惯,审视的眼神,略带侵略性的问话,职业习惯果然影响深刻。
莫雨大概讲了一下杨光之前说的,就让杨光接着讲,杨光站到众人面前,示意孙一航将投影打开。先投上墙的是陈建军的信。
“光头跟黄毛的被杀与陈建军去世之间的联系我等下再说。刚才我说了我对于马大头生意的猜测。现在我来说一下陈建军去世我的发现。”
在杨光述说自己要讲的事情同时,大家都开始看起陈建军写的半回忆的信,都为陈建军跟他夫人之间的感情动容。
“我跟陈建军老爷子阴差阳错的认识后,成了忘年交,虽然我们在一起聊天没有聊过家里的情况,但零零散散老人表达过对儿子恨铁不成钢,这一点在信里有佐证。
各位请看信的落款,这三个字,我想三队的人应该有印象。”
莫雨他们看着落款,几个经常跟杨光打交道的都看向杨光,莫雨眉头紧皱,很肯定的说:“有人动过这封信,还模仿了你的笔迹。”
“这就是我怀疑陈建军的去世可能不是意外,大约一小时前,陈建军还点了豪华套餐,让我去取了送给他,可是也就是十分钟左右,人就去世了,当然,我们从信的内容看,老人可能是自然死亡,且在灵堂上,体表没看任何异常,但是不能排除有行凶的可能。
另外,这封信不光是被动过,以目前信的内容看,如果不是落款的人抽走了一张或两张信纸,就是小陈总拿走了,被抽走的信纸内容可能比较重要。”
岳强听了杨光的分析,追问道:“那你是怎么判断有内容缺失的,现在的内容看起来也没有任何违和。”
“之前对于陈老先生的去世我很悲痛,所以拿到信件之后,我在车上就看了起来,当看到第二页,发现落款竟是我的笔迹,加上最后一句‘好好珍惜’,珍惜什么?这四个的出现跟前面的内容有点词不达意,我开始怀疑这封信是有问题的,于是我对着太阳,侧过来看了一下。
信件第一页前面的一些内容,那时候陈老先生在写的时候应该精神尚可,下笔有力,而这个信纸厚度适中,所以应该会在下一页留有印痕。
可是在我查看的时候,最后一页印痕很浅,勉强能辨认出的印痕跟第一页写的内容对不上。所以我怀疑信件被人动过手脚。”
岳强点点头不再追问,杨光见没有人再提问,就接着说:“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因为光头跟黄毛做的事情触碰了某些帮派内的忌讳或者他们两做的事情可能引起警方的注意,给马大头或者凶手带来了麻烦,不管是马大头指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凶手杀了两个人,并抛尸城西码头。
而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凶手知道了我的存在,在陈建军去世这件事上面,留字落款,提醒我或者说警告我。”
杨光还不打算暴露自己跟光头他们接触过,也不打算说出自己的脑洞,解释起来太麻烦,莫雨他们不见得相信,如果讲的多了,保不齐自己下半生要在精神病院度过,他可不想在自己垂垂老矣之时,还要上演飞越疯人院。
从这个凶手在马大头那边留言,杨光就怀疑光头跟黄毛大概率是他下的手,多少能够猜出凶手为什么杀了光头跟黄毛,因为这两人跟自己接触了,在凶手眼中,自己跟杨光可以争,但容不得其他小虾米对杨光冒犯,那样的冒犯等于是冒犯自己,他将杨光当作禁脔;如果他真的是另一个‘杨光’,那这个‘杨光’是在变帅和变富之间选择变态了,而自己在上班与上进之间选择要不要上香!
外卖员风里来雨里去,受尽冷暖,可是外卖员永不为奴!
【作者题外话】:接下来会有两张过渡章节,内容不会那么轻松,有点偏严肃,我尽快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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