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个小时后,方尔再次经受到另外一个打击。方妈妈的肿瘤是恶性的。方尔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差点没晕过去,抓着林森的胳膊双腿发软,眼泪又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噩耗一个接着一个。

    医生经历惯了生死,一时间还是有些不忍,舔了舔嘴唇:“患者……已经是晚期了。”

    方尔整个人已经接近嚎啕大哭,伏在林森怀里。晚期吗?那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发展的?他们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方尔觉得自己糟糕透了,刚刚检查出来就是晚期……都怪她,她为妈妈做过什么?她除了顾忌自己那些可笑的情绪都做过什么?

    一年前她恢复记忆之后做过什么,就回来过一两次,把发妈妈一个人扔在敬老院,而这一次回来,她分明就看出来妈妈的脸色很差,也没有带着她上医院检查。她就是一个不合格的女儿!

    方尔眼泪越掉越凶,经过上午那一阵折腾,她现在基本掉眼泪眼眶都会发疼,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往下面掉。

    林森慢慢的给方尔顺着气,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阿姨站在一边抹眼泪。

    “可以切除吗?”林森咬着牙问。癌症晚期,基本没有切除的可能性了,他不过是期望能遇上那么一次奇迹,他这一辈子唯二两次期待奇迹都是因为方尔,第一次是想要方尔回来,第二次,就是现在,他希望方妈妈能够好好的重新站在所有人面前。

    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朝夕之间,方尔有一种天塌了的错觉。从小打到,她没怎么经历过生死,大多是从周围的人嘴里听说,或者是看见电视里面,可真当这种悲剧上演的时候她才知道这其中的力度。

    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都还没有好好照顾妈妈,她都还没有反省过来要好好照顾妈妈,可事情却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

    医生告诉他们,方妈妈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而这一个月的时间也有可能随时去世。因为各种情绪的夹杂,方尔几乎守在方妈妈的床边寸步不离,就是林森要换她代替她,她都拒绝掉,也不说话,只是做事。

    方妈妈第二天才醒了一次,不过十几分钟又晕了过去,和方尔一句话没有说,只是拿手握着她的手,嘴张张合合一直都没有发出来声音。方尔看着难受极了,恨不得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

    可能是命运,方妈妈在住进医院后的第三天去世了,去世前清醒了一会儿,脸色比前几日都要好些,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方尔守在她床前,看她张嘴想要说什么,就贴近了些。

    “别……别恨你爸爸……”

    方尔眼眶一红,虽然心里百般不愿意可这种时候也只能点头让方妈妈安心,片刻后方妈妈又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好好的……好好的过往这辈子。”

    “妈,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方尔红着眼眶捏着方妈妈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安抚方妈妈还是在安抚自己。

    咽气前的最后一秒,方尔听见方妈妈叫自己的名字,因为身体的变化咽喉干涩,声音已经有些变形了,可是落在方尔的耳朵里,那和方妈妈曾经无数次叫自己的名字是一模一样的,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方妈妈的手慢慢滑落了下去。

    她不忍闭上眼,睁着眼眶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看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慢慢闭上,身体慢慢失去温度,方尔像是慢半拍的哭出声来,搂着方妈妈的身体,哭的像是失去了全世界,感受到身下的身体慢慢冰冷,方尔的眼泪已经流干了,眼眶上瑟瑟的发疼,她控制不住的呼喊着。

    在外面抽烟的林森听到声音,冲了进来,看到那一幕却始终不忍靠近。

    死亡真的就像是一道界线,和那些富有生命气息的东西隔开来。林森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她是寂静的,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林森慢慢走近,手搭在方尔的肩膀上把她搂了起来抱在怀里,用一个温暖的怀抱和无言的安慰着。

    事情突然的谁都没有意料到,原本的一个月几句缩短成了三天。方尔还是不肯相信方妈妈就这样走了,一遍一遍的重复:“医生明明说了有一个月的,一个月……现在才三天,你说我妈妈是不是睡着了?”

    林森张了张嘴又合上,只是把方尔搂得更紧了些。

    方妈妈的葬礼举行在七天后,一切都是林森和林阿姨着手在操办,方尔整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就连林森也不怎么说话。几天下来,她整整瘦了一圈,眼眶下面的青黑浓郁,眼神也没什么灵气,看起来像是失去了精魂。

    葬礼那天,有许多的人来,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束菊花。其中有方妈妈砸敬老院认识的好友,还有以前的邻居,也有方尔的同学,零零散散的送行的队伍也算是壮阔。那些人方尔看一多半都是眼神的,倒是不少人上来宽慰她。

    可方尔始终没什么精神,眼神落在墓碑上那张黑白的照片时眼泪就直往下掉。

    等仪式快要结束了,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方尔擦着眼角,眼眶已经红肿了。林森走过来把手里的黑伞罩住了方尔上方的天空,轻声道:“回去吧。”

    话音刚落,眼前又走来一条人影,林森抬头看了眼,抿了下嘴唇低头去看方尔,而方尔正好抬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人。眼里这几天难得的有了除了悲伤和无神以外的情绪,她眼神冰冷而又陌生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方龙。

    在她心里,方妈妈的死她自己是有一部分责任的,而方龙也是必不可少的原因。方尔没有出声,只是那样看着他,像是在无声的拒绝他,抗拒他。

    可那个人还是握着一把黑伞慢慢走近了,在墓碑前停了下来,鞠躬又将手里的花摆了上去。方龙带来的是一束满天星,放在一堆白菊中显得格外的刺眼。

    方尔眼底一片冷漠:“你来做什么?”

    林森看见站在那里的那具身体明显僵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方龙的声音,他说:“问过来看看你妈妈。”

    “有什么好看的?生前的时候不看,要等到现在才来看?”她眼底的怒气渐起,可慢慢的她像是连发怒都没了力气,身心俱疲的按了下太阳穴,闭了闭眼,声音没什么温度的说道:“看也看了,你可以走了。”

    “尔尔,我……”

    “你走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方尔看也不看她,脸上一片冰冷。

    方龙站在那里又看了方尔一会儿,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又转身走了。方尔的眼神跟着他走出一段距离,又收了回来,想着妈妈去世前还在惦记着这个人,心里不禁觉得不值,他也值不起。

    那条路上又来了个人,方尔抬眼就看见个西装革履的人,有些眼熟,她想起来是以前在方龙别墅里面经常看见的一个人,下颚线条紧绷,方尔仰着下巴看着来人,像是在面对进攻的敌人。

    那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递了一个白色的信封到方尔面前:“小姐,只是老板要我给你的。”

    方尔紧绷着下颚,没有说话也没有看那个白色的信封,甚至都没有看来人,像是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还有人似的。可那人却没有动,到底是林森伸手接了下来,那人才离开。

    等那人走了,林森想张嘴和方尔解释些什么,又或者是劝慰一下她和方龙之间的关系,可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将信封放进了衣兜里。

    退一万步来说,方龙在婚姻这件事上面做错了,并且在年幼的方尔心里留下了心理阴影,这些放开,他在二十年后居然还能再次干扰方尔母女的生活,林森也不觉得他被方尔这样冷眼对待有什么好委屈的。

    林森甚至忍不住想,他心里既然早就没有了这个家庭,何必还要叨扰?

    方尔在墓碑前坐了下来,身子依靠着墓碑像是依靠着方妈妈似的,只是墓碑冷冰冰的,也没有方妈妈身上那股方尔熟悉的味道。大理石的地板上有些凉,还有些水意,寒气透过方尔的裤子钻进她的身体里,她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林森走过去,蹲下来身子和方尔齐平:“我们回去了吧。”

    过了好久,方尔都没有回答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她不说话,林森也就陪着她站在那里。雨一直都是那种绵绵的细雨,快要开春的,不知道是在迎接什么,还是在欢送什么。

    方尔终于动了下身子,手指在方妈妈的照片上滑动了下,慢慢站起身来。她的腿有些麻,站不稳有些,林森一把捞过她的身子搂在怀里,两人一步一步的往回走,气氛沉静。

    出了墓园,外面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方尔只扫了一眼脸色变冷了下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对着林森说:“把东西扔了、”

    林森虽然对方龙百般不认同,但是也觉得方尔现在心里是有冲动的因子作祟,犹豫了一会儿,就见方尔脸色冷了好几分,他也不得不把白色的信封从口袋里拿出来丢进垃圾桶里、

    隔得不远的黑色轿车里面的人恰好看见这一幕,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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