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说罢便欲赐下衣裳,而鳏鳏却已半沉下了身子,水下折开火红的扇尾,伸手拨弄了几朵水花后,灵活地游去了九霄身后,伸出两手扣住九霄大腿,俏皮地探过头来,笑吟吟地仰首询问九霄:“那神君说说,人为什么有两条腿而不像我一样生条尾巴呢?”

    对上鳏鳏神采奕奕的眼,九霄眉目间也绽开了几分和蔼之色,答:“因为人要在陆上直立行走,若生条鱼尾巴可要怎么走?”说罢,手臂丛袖中伸出,一直触到鳏鳏前额,抚了抚。

    鳏鳏只觉额上隐隐作痛,一照影,才发现不知何时,前额已经多出一枚印记,状若云霄之上、展翅欲飞的凰。身上也裹了层与鱼尾色泽相衬的鲛绡,遇水不濡,虽则轻盈通透,却厚薄不匀,某些地方恰好被蔽住,某些地方却又遮掩不住,雪白的肌理也被鲛绡映成了一片火红。

    从前以食为天,如今,不过是拥有了婀娜的身体,穿上了件瑰丽的遮蔽物,即将成人的雌鱼就已经欢喜得不知所措。

    爱美,果然是女人的天性。

    九霄抿了抿唇,掌心的光耀入水下,鳏鳏的身体立刻被浪花托举着直立起来,浪头摇晃了几下才立稳身子,立起来的鳏鳏能与九霄平视,一口如贝细牙在日光下格外入眼。

    见她心花怒放的样子,九霄心知她对自己的模样甚为满意,又问:“看样子,鳏鳏是不会再怨恨本座了。”话落,忽觉面上扑来一股子湿热,心往下落了一截,讶然回望人鱼鳏鳏。

    鳏鳏笑靥如花,不迭摇头,额前的凰印要被摇晃得飞了出来:“我变成这样,全仰仗神君,神君于我而言,就如,就如再生父母,我喜欢神君还来不及呢!”

    鱼也真是善变。

    九霄接过的话语却隐有怒意:“你方才突然亲本座干什么?谁让你这样亲本座的?”

    鳏鳏一副不解的神情。“不这样亲那神君想让我怎么亲?”

    九霄竟无言以对。

    鳏鳏摸了摸脑袋:“奇怪,我不过是想表达感激之情,我对扇贝这样表达的时候,扇贝也总是避之不及。”

    九霄这才想起,鱼想表达感谢的时候用尾巴和鱼唇蹭对方。现在她的鱼尾立在水中,也只能用嘴巴蹭自己了,所有不适顷刻间烟消云散,遂点了点头,却不料鳏鳏再次凑上前来,咬了自己另一侧脸。

    九霄凝视她,神色肃穆道:“鳏鳏,以后不用再对任何人表达感激之情,你若实在想表达,那就对本座表达吧。”

    鳏鳏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九霄,突然指着他的脸道:“神君,你的脸冒烟了。”

    九霄一听,伸手去摸自己的脸。真如鳏鳏所言,脸上逸出了烟雾。那脸如同日光下炙烤的冰,迅速地融化,滴滴溅入泽中。

    九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果然会如此。”语毕抬起焕然一新的容颜,看得鳏鳏目瞪口呆。

    “神君原来长.....长这样?”

    “是,本座原来长这样。”

    嗵一声,鳏鳏跳入水中,向水底俯冲。

    九霄心知,她必是发现自己和记忆里的恶人生的一模一样,竟一缓不苟言笑的神情,淡淡笑了。

    扇贝努力从淤泥里□□,剥掉眼里的泥巴,看见眼前横陈的人鱼,骇得差点晕厥。当得知那是原来的金鱼,摇身就有了玲珑的曲线,还被九霄赐了“鳏鳏”的名字时,各种羡慕嫉妒恨。

    “我在大泽里生活了几百年,还从来没有见过神君给过谁这样大的恩惠!”扇贝一本正经地说:“鳏鳏,你定然根骨不凡,我猜,神君一定早就发现了这一点,然后将你抓来大泽,待渡你成人后,再收你为弟子好生栽培你呢!说不定日后又对你生了好感,然后就与你......”说完,见鳏鳏没有反应,又跳上鳏鳏耳朵,扯着鳏鳏耳廓大声呼喊:“鳏鳏——苟富贵,勿相忘——”

    鳏鳏随手一捻将其捞起扔入水草中,想起那副天神的面孔,义愤填膺地说道:“九霄是个恶人!”

    扇贝从水草中爬起来,扬长了脖子,一脸茫然:“鳏鳏,你何出此言?神君助你成人,你应该对神君感恩戴德才是!”

    鳏鳏便一五一十将自己的经历告知了扇贝,并讲述其常常乱入的记忆。

    扇贝常年呆在水底,所知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并非亲眼目睹,对于很多事情,并不知道原委。就连亲眼看清九霄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对于九霄的仰慕,皆基于内心的臆想,此外,那些口耳相传者也功不可没。

    一听鳏鳏讲到“我看见九霄杀了一个女人,并剜了她的心”时,扇贝两行热泪已经源源不断地滚落了下来,又听鳏鳏讲到“那女人好像叫阿沅”时,张得滚圆的嘴巴已经大得几乎要吞下一枚与自己体积相差无几的鸟蛋:“天啦!难不成我朝思暮想的神君他,他,他真的与那湘沅帝姬有染?”

    九霄立在水上等了一会儿,不见鳏鳏浮出水面,摇摇头:方才被吓成那个样子,她怎么可能还会出来。水上转了个方向,刚提步漂了尺远,又见不远处那莲花开始瑟瑟颤动,遂凌波趋近。那火焰一簇簇地跳动,好似有释放不完的怨气。

    清澈的水上映照出一片红莲花影,围绕着垂立在中央的九霄那修长的身影张扬地跳动。九霄开了口:“怎么?几千年了,本座这里你还是住得不惯?”

    那红莲跳动地更加厉害,震得花瓣簌簌跌落,水面泊出一列列小红船。九霄伸手,水上一片盛水的小红船即刻飞来掌中,九霄将红船里的清水徐徐倾覆在那一排莲花,敛目道:“本座劝你,别再枉费气力了。”

    莲花上的水珠弹起复跌落,跌落复弹起,待完全消匿时,莲蕊已是一片焦黑。不知从何处发起两三声痛苦的呻|吟,继而扬起一声气冲霄汉的咆哮:“九霄——你放我出去!有种别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而后那咆哮又一声接一声地荡开:“你有种别使这种卑鄙的手段!”“你有种别使这种卑鄙的手段!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终于咆哮地没了气力,音声渐渐低去,沉寂之中却传来九霄一阵轻若熏风的笑音:“本座现在还没有种,众所周知,万年来,本座都是独来独往,形单影只,又哪里来的种?”

    “你不得好死!你用卑鄙的手段夺走了本属于魔帝的一切!你也别太得意,魔帝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届时你将不得好死哈哈哈!”

    “承你吉言,朱焰,待本座与神女结缡之日,定请你喝杯喜酒!”说罢不再与其废话,也不给其还话的机会,九霄又将一道封印加诸莲花。

    那朱焰原在魔帝九焰的麾下,数千年前,为九霄所俘,元神被九霄封印在大泽的莲花里。

    自成为人鱼的那日起,鳏鳏对九霄可谓是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成了半个女人的鳏鳏有了女人爱美的天性,而让她成为半个女人的功不可没者乃是九霄。

    恨,则是因为九霄之前竟一直以假面欺骗自己,且其真面目很可能是一个心狠手辣、道貌岸然的美(宵)男(小)。

    九霄那日告知鳏鳏,日后会助她渡成人形,鳏鳏却没有想到,成人的一天来得竟然是如此之快,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那刚得的美丽鱼尾,那美丽的鱼尾已经化成了两条修长而雪白的腿。幻成人形的鳏鳏模样上也更加精致了,俨然成了一块如刀子精心雕琢成的玉人,全身竟细腻光滑得如瓷,通透明朗得如玉,从头到脚找不着一块瑕疵。那一头乌黑的头发自然垂落,覆在丰满的臀上,水波里一面轻轻晃动一面泛着黑玛瑙的光泽。连扇贝看了都垂涎三尺,眼冒桃花,口中直呼:“小美人、小美人、小美人!”忍不住伸手去掀鳏鳏薄透的红鲛绡,摸住鳏鳏滑溜溜的大腿就不肯再收手。

    鳏鳏潜意识里有些抗拒,或许是听了上次九霄那一通授受不亲、寡廉鲜耻的教诲。深入一想:扇贝是个雌的,平时又与自己关系这般亲近,是无话不谈的密友。

    于是,得了机会的扇贝便心满意足地揩足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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