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十日过去,这日恰又临到官员的休沐日。

    这日早膳后,顾父出门遛弯刷完去了,福伯照常随着顾父。因今日恰赶上了七月宝市日,为防止顾父凑热闹而惹事,顾立轩也特意让双寿也随了去。

    天气炎热,顾母原本是不欲出门的,虽那宝市极为热闹,可在这样的鬼天气出门真是要人命的。顾立轩见状,似无意说道家里装饰的器物均旧了,也合该去采买些才是。

    顾母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心脏突然就剧烈跳动起来。

    “那我就去看看先”顾母无法直视顾立轩那意有所指的目光,更不敢转身去面对身侧沈晚探寻的神色,虚飘着眼神,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仿佛在空中飘。顷刻间她就口干舌燥,只觉得浑身直冒虚汗,仿佛刚刚那单单一句话就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脚底也发软当即站也站不起来。

    垂了眉眼,身侧沈晚起身,面上也什么多余表情道“我身子有些不适,今日就不便同娘您一道出去了。若是人手不足,让春桃随您一道出去便是。”说完便告了退礼,也不管其他人是如何反应。

    顾立轩在她身后莫名的冷冷一勾唇,果真,这是迫不及待了吗

    “是啊娘,就让刘妈和春桃一道随你出去吧。难得今日宝市热闹,大可不必急着归来。”顾立轩笑的极为温润。

    顾母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立允尴尬的撇过眼,在他看来,二伯娘的这般失态大概是源于堂嫂的冷言冷语罢。

    在顾家借宿的这十日来,他愈发的觉得这家里的气氛怪怪的,仿佛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潮汹涌在流动。之后他才听同窗隐晦的跟他八卦,说他这堂嫂极为凶悍,前些日子因强行拦着不让纳妾,还被他那温润如玉的堂兄动手打了一顿。

    想起堂嫂眼角那骇目的伤痕,顾立允倒是恍然他那位堂嫂为何这般冷言冷语的模样了,似乎二伯父家里的怪异氛围也找到了原因。

    可隐约又觉得差些什么,具体什么还真说不上来。总之,家里人除了二伯父,似乎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事。

    “允弟在想什么”顾立轩笑吟吟的给顾立允斟满了酒。

    顾立允回了神,忙回道“哎呀,愚弟毕竟头次进京,还从未见过汴京的宝市,便想大齐京都的宝市也不知何等热闹,因而便着实好奇了些。”

    顾立轩闻言笑道“七月宝市虽热闹倒也寻常,待八月桂市那才叫人声鼎沸。待到那时,我必定带着允弟赏玩一番,让你好生领略汴京城的热闹。来,咱们兄弟俩难得久别重逢,今日得闲,定要好好喝上几杯。”

    顾立允见那满满的一大杯水酒,顿时面色发苦,连连摆手“愚弟实在酒量不济,这”

    顾立轩抬手打断“允弟断不可如此。将来允弟是要入官场,需知官场素少不了这往来应酬,若是没个酒量,应酬时难免就令人瞧不起。酒量不济不打紧,从此刻起练练便是。”

    当顾立轩带着满身酒气闯进卧房时,沈晚正拿着时下新兴话本看的入神,听得他进来,竟是连头都未抬。

    顾立轩倚着门框,两只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临窗读书的沈晚,潮红的脸上带了丝讽意“你这厢怕也是久等了罢已将他扶去厢房了,日思夜想的这一日终于来了,你还不赶紧过去”

    沈晚压根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浑话,眼皮也未抬,不予理会。

    顾立轩嗤笑“都到了此刻,你还装作什么矜持难得我给你们安排的这般周到,你还待我怎样还烦请你快些起身,我得卧下歇息了,瞧你在这甚是碍眼。”踉跄的往床榻的方向而去,他边走又边道“对了,一会你动作也要快些,省的到时候酒醒了,你们面上均不好看。”

    沈晚还当自己出现了幻听,又怀疑自己理解错了,抬眸看他“你让我去他厢房他谁去作甚”

    顾立轩一顿,猛地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好笑莫不是真如人所说,当还要立牌坊你们不早就打顾立允的主意吗,如今人就在那,你不赶紧与他共度鸳梦,还在这与我掰扯什么呢左右我不过认命了罢。还不快去呢,趁着现在家里没人”

    话未落尽,沈晚手上的书已经飞上了他的脑门,伴随着是她怒至极致的叱声“无耻无耻至极”

    “无耻”顾立轩似乎也感觉不到书角磕在脑门的疼痛,只是无意识的喃喃着这两字,而后抚掌又继续哈哈大笑起来“对,无耻,无耻的好啊不无耻一些,顾家焉能有子嗣呢”

    沈晚此刻已经疾步冲上前去,颤着手狠狠连扇他两巴掌“顾立轩我,我真是瞎了眼”犹不解恨,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扇过去。

    顾立轩酒意上头本就站不稳,见又是一巴掌前来,本意想躲,却趔趄一下猛地往下一栽,跌落于地。

    痛意令他酒醒一半,目光一凶,他就要起身去抓沈晚,此刻已被激怒的沈晚早已焚烧了理智,哪里会去管他如何,只猛地捞起落在床榻上的书籍,铺天盖地的朝着他头脸盖去。

    “顾立轩嫁与你顾家三年,我自问敬公婆,相夫君,理家务,无不谓周到,无不谓用心可以摸着良心说,自从嫁进顾家,我便倾尽真心,待你们比待我自身还尽心,从未做过半分有损顾家之事烦请相问一句,我到底是哪里做的碍了你们顾家眼了,值得你们这般羞辱于我”沈晚流泪厉声质问,情绪已然失控,手下挥舞的力度愈发加大。

    “你够了”顾立轩狼狈躲闪着,趁机抓过那已然被打的掉页的话本,一把远远扔过,顺势狠狠推了沈晚一把“相夫君你理解过你相公吗你又可曾真的将我放在心上过你还真当我不知吗,其实你早已厌烦了我,恨不得早些离开我罢你嫌我无能,怨我耽误你,恨我牢牢拴住你却让你守活寡你承认吧沈晚,你就是这般想的”

    犹如野兽哀嚎,顾立轩赤红着眼将满腔的愤怒冲着沈晚咆哮而出,话里话外的信息足以她心若死灰。

    踉跄的倒退数步,后背抵在书桌沿角,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勉强站着,遥遥看着那状若疯癫的男人,只觉得愈发的陌生。

    “我真是对你,失望至极。”

    顾立轩目光一直,继而似笑似哭“是啊,时至今日,晚娘终于说出了你内心的想法。别说你失望,我都可怜自个,怎么就变成今日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然而晚娘,你又何尝是当年的你呢”

    沈晚觉得他可笑“事到如今,你莫不是还要推卸自己的责任明明是你啊,是你自己有了外心吧,一个劲的要作践我,如若你当着不待见我,还烦请予我一纸休书,我沈晚也不是那起子死皮赖脸赖着不走的人。”

    “你休想”顾立轩猛地抬头,眼神尽是阴翳“你当我不知你何种打算此生你休想离开顾家,就是死,你便也死在顾家罢”

    沈晚觉得万分疲惫,这场婚姻走至今日,真是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

    见沈晚不予回应,顾立轩又幽幽开口,仿若喃喃“晚娘,你可知每当你用那种同情又怜悯的眼神看我时,我内心是何种感受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可怜芸娘她像极了当年的你,那般的崇拜与依赖我,只有在她身边我方能感到些男子的自尊。”顾立轩猛然看向她“所以晚娘,是你一手将我越推越远的,你又怪得了谁”

    沈晚闭了眼,只觉得深深无力。

    大概是她错了,竟想在这样陌生的朝代寻找到志同道合的另一半,简直是痴心妄想,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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