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征是个很抠门的人,总是低价签演员、挑便宜酒店入住,演员上他的戏大概只能拿到平常十分之一的片酬。不过该花钱的时候,于征还是舍得花的,《宫》美术造型就花了300多万,加上布景花了1000多万。

    在听到方致远加钱的要求后,于征爽快地答应了。

    在他看来,方致远能提高赵小刀表演水平,让《陆贞传奇》更好看,花点钱是值得。他让制片按大特约给方致远算薪水,一天500元,直到拍完为止。

    这天晚上,方致远再次住进星河大酒店,还是跟那三个北漂住一间屋。

    进屋的时候,三位北漂老哥正围在一起,聚精会神的观摩东瀛动作片,向东瀛女老师学功夫。群众演员和跟组演员大多生活拮据,舍得花钱出去嫖的是少数,大部分人只能通过东瀛动作片排解内心的空虚与寂寞。

    三个老哥看到方致远回来,都非常高兴。他们都听说今天剧组发生的事了,知道是赵小刀请方致远回来的。他们对此十分好奇,问方致远是不是真的在跟赵小刀谈恋爱,不然赵小刀怎么会费尽心思请他回来呢?

    方致远对此十分无语,剧组请我回来,是因为我演技牛逼好不好?

    第二天早上,方致远在餐厅吃完早饭,慢悠悠来到化妆间。他现在是赵小刀的表演指导,不需要化妆。他到化妆间不是化妆,而是打算利用赵小刀化妆的时机,给她分析剧本、分析角色,以便她能以最佳状态演好今天的戏。

    此时正是化妆间最忙碌的时候,化妆师们正忙着给演员们做造型化妆。化妆师陈姐正在给陈骁化妆,看到方致远进来,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然后低头继续为陈骁化妆。

    正在做头发的赵小刀看到方致远,笑嘻嘻地道:“大学霸,你回来了啊!”

    “没错,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若是谁拿了我的什么,给我送回来,谁吃了我的什么给我吐出来。有人欠我的帐那得一笔一笔慢慢算。”方致远说了一遍《红星闪闪》中胡汉三的台词,对着赵小刀笑道,“小刀,听说我胡汉三不在的时候,你被导演骂了?”

    赵小刀不好意思地道:“嗯,昨天被导演骂了。”

    方致远诧异地道:“我不是把剧本给你了嘛,怎么会演不好呢?”

    赵小刀尴尬地扣了扣手:“你留下的剧本上面有分析、有标注,可具体怎么演,我还是把握不好。”赵小刀马上笑了:“现在你回来了,可以给我分析,告诉我具体该怎么演了,我对今天的拍摄充满信心。”

    “那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饭啊?”

    “可以啊,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请你吃饭。”

    “你都欠我五顿饭了,到现在一次都没请呢!”

    “人家没时间嘛,等这部戏拍完,我专门找时间请你。”

    “等戏拍完,你要是偷偷溜走,我去哪里找你啊?”

    “我才会那么赖皮呢,到时候肯定请你,骗人是小狗!”

    陈骁昨天在演戏的过程中,听到不少人议论,说自己演技远远不如方致远,甚至有人说,赵小刀跟方致远搭戏的时候明明演得很好,自己回来后,赵小刀表演水平瞬间就下去了,主要是自己的演技不行,他心里对方致远就有些不爽。

    现在陈骁见方致远都不和自己打招呼,只顾着跟赵小刀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就更加不爽了,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句,狗男女!

    方致远翻了翻手中的剧本,

    问赵小刀:“我听柯德平说,昨天你们那场戏没有过,今天可能要重拍,到底是哪场戏?”

    赵小刀看了方致远一眼,不好意思地道:“就是陆贞和高湛决裂那场戏的后面部分,陆贞和高湛先是在花园吵架,然后高湛将陆贞带到亭子里解释。花园和亭子不在一个景点,上次只拍了花园部分,亭子部分昨天才拍。”

    方致远在心里吐槽,上次赵小刀被骂是这场戏的前半部分,这次赵小刀被骂是这场戏的后半部分,看来这场戏跟我和小刀很有缘啊!

    他翻开剧本,看了看陆贞和高湛在亭子里的内容,问道:“应该是陆贞说,可是现在,你我身份已经不一样了,这一段没有演好。对吧?”

    赵小刀眼睛瞬间瞪大了:“你怎么知道?”

    “这场戏前面几个镜头没有难度,演出伤心的感觉就行,从这里开始陆贞情绪开始爆发,必须在控制的情况下,演出失控来。陆贞非常喜欢高湛,现在她发现高湛一直在骗自己,内心非常生气,也非常伤心,但她是个特别坚强的女孩,不愿意在高湛面前表现自己的伤心和脆弱,拼命抑制内心的情绪。到最后,她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就爆发出来。你要是把陆贞从控制到失控的过程演出来,这场戏就成了。”

    “那我应该怎么演好呢?”

    “你在说这段台词时候,眼眶要红,眼睛要含泪,但你一定要控制住,不让眼泪流下来。要一直控制到,说请你高抬贵手,就当没有认识过我。说完这话,你就不要再控制,让情绪彻底爆发出来,让眼泪流出来。

    这样演有好处有两个,第一,眼含热泪说明人物伤心了,陆贞知道高湛在骗自己,真的很伤心;第二,陆贞努力控制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从侧面展现了她性格的倔强。如果能把这两点呈现出来,这场戏会非常生动,人物也会变得更鲜活。”

    “听上去好难啊,必须控制好眼泪,到最后才流出来。”

    “演员演戏很多时候是在演反应,而反应有心理反应,也有生理反应。我举个例子,电影《风声》中张涵予受刑一段戏演得特别好。看到这段的时候,观众都能感觉到疼。张涵予怎么演的?他眼睛失焦通红,血管似乎快要爆裂,肌肉不由自主的颤抖,人受刑时候的生理反应全出来了,而这种生理反应让我们觉得无比真实。

    演员演戏不只是说台词,也不只是呈现人物的心理状态,很多时候需要演出人物的生理反应。有些比较简单,来真的就行,比如打耳光直接真打。真打后的反应肯定比假打要真实。有些没法来真的,比如张涵予受刑,只能由演员通过技术来呈现。好演员可以通过调动全身的器官来模拟生理反应,让观众相信这是真的。

    流泪是生理反应,优秀演员可以控制眼泪,让它在该流的时候流出来。《甄嬛传》看过吧?皇帝驾崩的时候,孙俪说了两遍皇帝驾崩。眼泪是她说完第二遍流出来的。这绝对是精心设计的,一定要说完第二遍才会流出来。你向孙俪学,控制好眼泪,直到说出那句决裂的话,才让眼泪流出来。”

    “真的好难啊,不过我会努力演好的。”赵小刀挥了挥拳头,干劲十足地道。

    秦王宫,《陆贞传奇》拍摄现场。

    方致远站在监视器旁边,等着第四遍拍摄开始。

    赵小刀前三遍演得还可以,就是流泪的时机没有控制好。于征和梁国冠觉得方致远的设计非常精彩,都希望赵小刀说完“就当没有认识过我”,才让眼泪掉下来。

    拍摄工作很快准备完毕,第四遍拍摄正式开始。

    赵小刀脸色苍白,神情哀婉,双眼含泪地看着陈骁,用微微发颤地声音道:“长广王殿下,之前陆贞几次蒙你相救,既为我做了官籍,又救了我的性命,但毕竟,我也曾经帮过你,所以这些往事可以算是扯平了。”

    说到这里赵小刀声音有些哽咽:“从今以后,我只想在司宝司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官,求你高抬贵手,就当没有认识过我吧。”

    这句话刚说完,赵小刀眼皮微微颤抖了一下,两行清泪从眼眶里滚落,顺着脸颊缓缓往下流,看上起凄婉无比。

    监视器后的梁国冠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大声喊“cut”,激动地道:“小刀,演得好极了!简直比《甄嬛传》皇帝驾崩后孙俪的表演还要好!这才是我想要的表演!真的棒极了!”

    赵小刀听到导演说自己演得比孙俪还要好,擦了擦眼泪,开心地笑了。

    “梁导没说错,小刀这场戏不比孙俪差。”于征转头看着方致远,由衷地道,“把你叫回来指导小刀果然是对的,你一回来小刀的表演立刻有了质的提升。我看以你的能力去北电中戏当老师不成问题,你真的没有系统的学过表演?”

    方致远笑着摇头:“主要靠自学,以及在横店上免费表演课。”

    于征忍不住道:“有些人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你就是这样的人。”

    陆贞的镜头很快拍完,剧组开始拍高湛的镜头。

    与赵小刀刚才的精彩演绎相比,陈骁的表演就逊色多了。可能是由于刚演完《笑傲江湖》状态没调整过来,又或者是赵小刀表演太出色,让陈骁感觉到了压力,以至于他一连吃了五个ng。

    梁国冠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怎么赵小刀刚刚恢复状态,陈骁状态又不对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对旁边的方致远道:“你去教教陈骁,告诉他该怎么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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