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噜浑这地方并不多雨,气候比较干燥,但春天时由于冰雪融化,所以江河的水流会在短时间内变得极大,河床又低,大水一来,便会四处蔓延,由于水量在瞬间变得太大,所以不少河的岸边都会被冲刷变低,不过好在发大水的时间都很短,游牧部落又离开得快,大水来了转移到别的地方就好,所以损失并不大。

    可发大水终究不是好事,不少草原上的贫苦牧民生活会变得更加困苦,这样就使得不少贫困牧民前往镇西讨生活,镇西的人口压力一下子就变大了。

    这日,杨泽坐在大堂上发愁,大案前站着严诚厚和郝威峰,三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杨泽道:“城里的粮食不够了,还能支持多长时间?”

    严诚厚不加思考地道:“原本坚持到夏末都没问题的,但城里这些日子来了大批的百姓和牧民,这些人没有积蓄,只能靠买粮和救济为生,所以存粮的消耗巨大,也就还能再坚持一个月,那时就要断粮了,买粮的地方离咱们这儿可不近,为了不断粮,怕是得现在就去采买了。”

    杨泽挠了挠额角,道:“正值春荒时节,怕是不好买粮啊,咱们城里没有太大的粮商,想抓个囤货的都抓不到,想杀鸡给猴儿看,都找不到鸡啊!”

    郝威峰连连点头,镇西城里有粮商,但却都是小粮商,小本生意,也没那么多本钱囤积粮食。他道:“听说在大地方。抄粮商的家可是好差事啊,卑职从来没有做过这差事。好生想往啊!”

    严诚厚看了他一眼,这家伙竟然想的不是粮食不够了,会不会引发乱子,却在想着抄家,难不成最近发大水,发到他脑子里去了。

    杨泽道:“粮食是必须去采买的,多派些人出去,金子咱们有的是。不用怕花钱。还可以去草原上,向秃噜浑人买些牛羊来。”

    严诚厚答应一声,这点他也想到了。

    可郝威峰却从抄粮商家的美梦里醒了过来,摇头道:“现在秃噜浑的牛羊瘦着呢,全是骨头,而且能过冬的都是好牛好羊,要用来配种。多生小牛小羊,那可是牧民的命根子,就算去买,也买不到多少。”

    杨泽哦了声,想了想,冲严诚厚又道:“该买还是得买。用酒或者茶砖换也成,牧民们要是需要盐,那也可以和他们换,当然得私底下交易。还是以买粮食为主,这点你全力去办。不要心疼钱。”

    严诚厚点了点头,他现在俨然是镇西的大管家。除了治安外,各方面的事全归他管,他是很有满足感的,越忙越开心。

    杨泽看向郝威峰,问道:“最近城里的治安怎么样,现在人可是越来越多了,什么人都有,我估计得出不少事儿吧,你应付得过来么?”

    郝威峰忙拍着胸脯,道:“县尊放心,虽然人多了,但卑职还镇得住他们,那些来逃荒的只要有口吃的,他们就不会出乱子,要防的只是那些想浑水摸鱼的,一般就算是出事儿,也是这帮人出事儿,不过只要卑职带着人去教训他们一顿,他们也就老实了。”

    杨泽嗯了声,摆手让他们下去,各自忙各自的去了。他正要处理几件公文,却见菜菜跑进了大堂,叫道:“到了,到了……”

    杨泽放下手里的笔,笑道:“谁到了?”

    “画工啊,还有雕版的工匠,都到了,都是从琅州来的,好几十人呢,好几辆大车!”菜菜兴奋地叫道,她一直盼着能出画册,把她自己画上去。

    杨泽也开心起来,他这些天想过此事,这年头出书属于高大上的行为,只有识字的人才能买书看书,普通百姓是不行的,可如果办成活字印刷的小报呢,那些字数少,但每天或者三五天出一期的小报,用白话文写成,只要有人读报就可以给百姓们讲解,通俗易懂,这些会不会加大些影响力,也算是他对这个时代做出的贡献了。

    这种想法不出现还成,一出现就无法抑制,他派人去了琅州,那是比求州还要大的州城,派人去寻找大书商,钱是不成问题的,他只是缺少工匠罢了,现在工匠到了,他自然开心。

    亲自迎出县衙,杨泽见外面果然来了好几辆大车,随车而来的还有不少工匠模样的人,工匠的最前面,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文人,外表非常的精明,穿着蓝色的袍子,一望便知此人必是科举不中,转而做的生意,是个有文化的生意人,士农工商,如果不是科举不中,一般情况下,文人是不会从商的。

    杨泽今天穿的是官服,那中年文人见了,立即上前,躬身行礼道:“草民陈述作,见过杨大人!”

    “你就是陈氏书坊的东家吧,真是让本官等得好苦啊,总算是把你盼来了!”杨泽笑道,双手虚扶,免了他的礼数。

    陈述作先是吃了一小惊,随后大感兴奋,他从琅州来,一路上着实辛苦,不但体力上透支,心理上也累,他的书坊在琅州大受同行的打压,生意很是难做,要不然也不能杨泽派人一去找,他就肯来,谁在家里能过得舒服,还要往外地跑呢,还是带着家当往外地跑,他一路上尽想着如果镇西的生意也不好做,那就完蛋了,估计再回琅州,得买了家当才行。

    哪成想镇西县令这么欢迎他,不但迎接出来,还一副久旱逢甘雨的架势,陈述作立即就决定了,就镇西了,以后他就在镇西发展了!

    这个年头商人的地位低,当官的对商人的态度,如果稍好一些,就可以让商人有很大的决心,杨泽对陈述作态度这么好。陈述作当然就愿意在镇西发展了。

    杨泽请陈述作进了县衙,菜菜也非要跟着进去不可。她不说话只是听,听着杨泽和陈述作讲怎么出版画册,在听到杨泽想办小报时,菜菜眼睛一亮,虽然小姑娘年纪不大,可对于八卦却有种天然的爱好,小报,可不就是卖的八卦么。当然,这年头不叫八卦,叫市井之言,八卦只是杨泽的叫法,但随着小报的兴起,八卦一词必会被世人熟知。

    且不说县衙里的事,在镇西县的城门口。宋小车坐在一张胡凳上,全身捕快装扮,腰刀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的粥棚,那里有着上百个逃荒来的外地百姓,在等着领粥呢!

    由于外地逃荒来的百姓和牧民越来越多。县里便决定施粥,让难民度过春荒,一来减少治安上的压力,二来也可以趁此机会,招到一些手艺人进城干活儿。最起码也能招到一些身体强壮的人,进城去干些体力活儿。

    宋小车自从在镇西当上了捕快。就立志要成为本衙门里最厉害的捕快,要破最大的案子,要成为最年轻的捕头。可惜,也不知是别的捕快也这么想的,所以干活拼命,还是他自身的能力太差,竟然始终无法破到什么大案子。

    感觉有些无聊,宋小车抹了一把脸,心想:“昨天破了个偷鸡的案子,只可惜,虽然被偷的是只肥老母鸡,可那小贼也太不禁打,我只吓唬了几句,捶了他几拳,他就全招了,整个案子才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告破,实在是没啥功劳可论啊!”

    正想着呢,忽见有两个捕快进城,其中一个叫道:“宋小车,坐那儿想啥呢,又想破大案啦?”

    另一个却笑道:“听说你昨天破了个偷鸡大案,可得到了县尊的奖赏?”

    两个人哈哈大笑,他们都是宋小车的同僚,比宋小车先进的衙门,仗着资格老些,总拿宋小车开玩笑。

    宋小车连忙站起身,不敢发脾气,冲着两人陪笑道:“我这不是出公差呢嘛,怕这些逃荒的闹事,忙着呢,哪有案子可破!”

    那两个捕快又取笑了他几句,逃荒的人只要有口吃的,哪可能会出什么乱子,这种差事明显就是给啥也不是的人准备的,那啥也不是的人就是宋小车了。他俩说说笑笑,进城门而去。

    宋小车望着他俩的背影,呸了一声,心想:“叫你们瞧不起我,早晚我会破个大案子给你们瞧瞧,比冯三斧那个案子还要大,到时我升了捕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又坐回了胡凳上,看着那些等着领粥的人,忍不住叹气,这些领粥的人确实是太老实了,只要有口吃的,就不会闹事,可他们不闹事,自己就得一直出这种公差,真是让人发愁啊,就算有偷鸡的案子也成啊,总比坐在这里发呆强。

    又等了一会儿,忽然城门那边飞奔过来一个汉子,这汉子衣衫破烂,也是个逃荒的,只不过因为身体强壮,所以在河边找到个砸木桩加固河堤的工作,一天两饱,比领粥的人过得可滋润多了!

    这汉子急匆匆地往城门跑,看样子是要进城。宋小车站了起来,喝道:“喂,干什么去,你不老实在河边干活儿,往城里跑什么?”

    这汉子急忙停步,他可不敢和官吏顶嘴,老老实实地站在宋小车的跟前,有些结巴地道:“河边出事儿了,小的是要进城去报官,得官老爷去处理才行,我们那的人都不敢动。”

    宋小车眼睛一亮,出事儿了,太好了,他就盼着出事儿呢!他问道:“出了什么事儿,可是有人打架,打死人没,死了几个?”

    这汉子一愣,随即摇头道:“没人打架,是在河边发现了具尸体,不知是谁的,所以我们工头才让小的进城报官!”

    宋小车大喜,乐得差点儿没蹦起来,人命案子,这是大案啊,可算等到露脸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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