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骆缨当面立誓,褚垣便料定了钱潮要他做的必然是大事。



    今日,既可以和被自己深深得罪了的骆缨等人化解仇怨,当然这还只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似乎能得到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却又苦求不得的海蕴玉脂灯!



    这才是最让褚垣动心的。



    骆缨说完之后,马琥也坐在后面开口了:



    “喂,褚师兄,骆缨的话你也听到了,不妨也告诉你,你们的人折腾了这么多年可有一次得到过这海蕴玉脂灯吗?不过是一番瞎折腾罢了,再与你明言,现在就算你掉头就走,继续要在暗中打这灯盏的主意,嘿嘿,就算一直到钱师弟几人筑基,你们也别想抢到一盏灯,过了今日,你可就再没这个机会了,我老马也向你保证,只要你肯为钱师弟出力,眼前这盏灯就必然是你的,如何?”



    听完马琥的话,褚垣把目光投向了钱潮,就见钱潮点头说道:



    “在下的确是有事情要褚师兄助我,只要褚师兄答应,这盏灯……”



    说到这里钱潮就闭口了,因为眼前的褚垣不知怎的,全身开始颤颤而抖起来,不但全身抖动,整个身子还佝偻了下来,腰背似乎塌陷了一般无法挺直,他侧脸看着桌案上的那一盏海蕴玉脂灯,目光呆滞而又充满了渴求,随着他盯得越久,身子的抖动便越严重。



    房中的人都被看到的惊住了,面面相觑中不知道这褚垣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褚师兄……”钱潮试探的说道。



    抖动中的褚垣看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凶狠,决绝,还有哀求之意,似乎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他向钱潮慢慢的伸出手,把两根指头伸了出来比给钱潮看:



    “不够……一盏不够……两盏……两盏灯如何?”



    得寸进尺!



    骆缨的脸上勃然变色,厉声说道:



    “褚垣!你不要不知进退,今日这个机会是你天大的机缘,你可不要不识好歹,胡乱开口,你若不答应大可一走了之,咱们日后见面就把这些年的账一起算一算!”



    几乎所有的人都因为褚垣的话而脸上神色不好看起来,马琥与陆平川还都重重的哼了一声出来。



    “我……我只要两盏!”



    褚垣忽然间大喝了一声,但是整个人的身子却还是如刚才一般的佝偻,而且抖动的更加厉害了,但接下来说话却如喃喃自语一般:



    “我真的……只要两盏……一盏……是给那个人的……令一盏是我自己的……”



    然后他猛抬眼看向了钱潮,眼光之中的热切和企盼骤然间亮了起来,他向钱潮大踏了两步,一把就紧紧的抓在了钱潮袍袖之上,急切的继续说道:



    “钱师弟,这灯……对你来说该不算什么!我知道……骆缨他们……就是你帮的忙,我还看见你们……开启遗迹……这灯……你有手段……对你们真的不算什么!”



    然后他抓住钱潮袍袖的手便松开了:



    “但是……对我来说……这灯便是一切……如果真的只有一盏……的确是……我要自己用……之前我也觉得这样很自私……可是……人皆畏死……我……就算我能筑基……也弄不来这样的灯盏……钱师弟……我不是贪心……我是……”



    这些话说的磕磕绊绊,不过随着他脸色越发的潮红,褚垣又大声喝道:



    “我真的只要两盏而已,钱师弟若能答应,在下为你愿意赴汤蹈火!”



    最后一句,褚垣总算是能说得连贯了,说完之后便以那种热切无比的乞求眼神盯着钱潮。



    马琥忽然叹了口气,钱潮之前找他,让他将褚垣今日带到这里来,但褚垣岂会如此乖乖听话呢,马琥也是花了心思的,他悄悄的找到了褚垣,以另一人的性命相威胁才让褚垣乖乖的跟着自己来此的,现在见褚垣的情形,马琥便明白这褚垣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那个人!



    只要两盏!



    钱潮五个人现在只有一盏,而褚垣却多要一盏,而且,看褚垣此时的情形,倒不似作假。



    钱潮看向了自己同伴那边,他所看的是李简,李兄本就有天生的感应,又身为剑修,那“剑心清明”是能窥破人心的,就算不知道褚垣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但是至少能知道他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不止钱潮看向了李简,汤萍还有彦煊和陆平川也都看了过来。



    自马琥带着褚垣进入这个房间开始,李简就对面前的褚垣格外的用心,“剑心清明”的确能洞见人心,但是一般都是在杀机隐现或是争斗之中才能自动施展出来,本身并不受李简的控制。但是当褚垣浑身颤抖起来时,李简见了心中一惊,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褚垣会做什么而立即警惕起来,由此“剑心清明”发动,也因此李简将褚垣几乎看了个通透。



    在李简看来,褚垣就是在哀求钱潮,而且情真意切并没有作伪,的确是一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修士,只是心里面有一股深深的愧疚急欲弥补,似乎一直以来这褚垣都在受着内心的折磨。



    因此,李简对着钱潮略一点头,示意此人并不是贪心不足,而的确是另有隐情。



    钱潮看见李简点头,汤萍几人自然也看见了,她与几人以目相视询问了一番,然后回过头来对着钱潮也轻轻一点头,示意可以答应此人的要求。



    “好,”钱潮缓缓说道“那我便答应你,只要褚师兄能够助我,我们便以两盏海蕴玉脂灯相赠,如若食言,便教我钱潮终身不得筑基!”



    这便是钱潮对着褚垣立誓了。



    褚垣的眼睛亮了起来,此时他心情激荡,身形颤抖之中大口的喘息起来,略一思索,他从身上摸出一把灵剑,将哆嗦不停的手指在剑锋上一擦,顿时鲜血涌出,接着他以血涂剑,然后执剑立誓道:



    “今日我褚垣立誓,因钱潮师弟赠我海蕴玉脂灯,接下来我将听命于他,相助于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若有违此誓,筑基之日便是我褚垣的身死之时!”



    说完,“当啷”一声,褚垣硬生生的将那灵剑掰断,手一松,断剑落下,然后就对着钱潮深深一礼,说了声:



    “多谢钱师弟!”



    钱潮连忙以手相搀。



    “也罢!”一旁同样站立的骆缨也重重的吁了口气“褚垣,过往所有的恩怨,咱们自此一笔勾销,从此互不相欠,只愿你好自为之,竭力的帮助钱师弟。”



    “嗯,不错不错,”马琥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褚垣的肩膀“大好前程,切莫自误,否则的话等不到你应誓,我就不会放过你!”



    接下来骆缨五个人便纷纷起身要离去,看得褚垣还有些不解,这些人明显是与钱潮一路的,怎么自己也发完誓了接下来便要涉及正题,他们反而要走呢?



    骆缨说道:



    “钱师弟,剩下的你们自与褚垣商议吧,那些事我们就不关心了,这就回去,不过若需要帮手切记来告诉我们。”



    马琥也说道:



    “嘿嘿,钱师弟,我也先走了,回头咱们再说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钱潮示意刚刚走出房间的言霜,然后马上就跟了上去,硬生生的将文苑挤到了一边去。



    这些人离开,房间之内便只剩下六个人,钱潮请褚垣坐下,他与褚垣相对而坐,其余四人则坐在他的身后,钱潮看了看书案上的那盏海蕴玉脂灯,便将其轻轻的向褚垣面前一推,说道:



    “褚师兄,接下来咱们好好谈谈……”



    ……



    与此同时,在宗外浓浓的夜色之下,某处更为隐秘之地。



    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温良,在燕惊逃回来之后,他就隐隐的察觉到了危险,然后就带着人更换藏身之处。



    温良此次可不止更换一个藏身处那么简单,许多事情都要重新交代,许多机密的地方都要想办法遮掩起来,以前办事的人也都被他更换了差使,总之事情千头万绪,为了防着白日里被人看见,都是在在夜里静悄悄之下完成的,如今总算是安顿了下来。



    他刚刚从燕惊那里离开。



    燕惊的情形稳定了下来,双目之中的血红正慢慢的褪去,不过总归是他成为邪修时取人的精血太多,如今不管温良如何帮他,燕惊的眼中总有一抹猩红无法消散掉,乍看不觉,但是细看之下便能被发现,若是一直如此,只怕将来燕惊在人前出现就能被看破。



    对此温良也无可奈何,只能让燕惊回头去问一问刑让,看刑让有没有办法了。



    不过燕惊的精神倒是恢复过来了,真如温良所言,木已成舟,他只能接受现实,在燕惊看来,邪术威力都不小,再为温师兄效力应当更有用处才对。



    就在温良走回自己的石室时,他忽然想起被那日燕惊逃回来时带着的那个人,于是便命人将其带过来。



    葛恛脖颈上的伤势好了些,温良吩咐过,于是便有人为他简单的疗过伤,不过这几日葛恛的精神十分的不好,本来他花了不少的灵石找人为自己除掉孟怀绂,那些人将自己吹嘘的多么厉害,他也信心满满,以为自己一定能得手,哪知那些人与孟怀绂交手之后却一个个被杀得大败,交手一开始就有人死在孟怀绂的手下,他见情势不妙便要逃,然后……然后就不知道为何失去了意识。



    那是他急匆匆的撞进了左佑手中然后马上就被弄昏过去了,因此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都不知道,直到被燕惊在脖子上的那一口咬住了吸血,剧痛之中他才醒来,就算醒了也以为自己是真死了,不然眼前为何有恶鬼撕咬自己呢!



    再接下来就是他被燕惊带着一路逃到了温良这里。



    当然到此葛恛便知道自己没死,而且自己昏过去之后应该还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燕惊眼里那血红无比的目光他自然是见到了,因此怕得要死,这几日他也看出来,温良,当然他并不知道温良的姓名,只知道那个人总是笑眯眯的,而且是满头的白发,这个人是这些人的头领,所有的人都听命于他,而且这些人必然不是什么正经的五灵弟子,不然不会这样鬼鬼祟祟的,而且藏身于这样隐秘的地方密不示人。



    而今他又被从囚禁之处带出来,直接带到了那个头领人物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温良淡淡的问道。



    “在下葛恛,颍川葛家之人,被送进五灵宗来的。”葛恛小心的答道。



    “嗯,那天你既然在那里,就必然是有原因的,现在把你为何在那里的事情与我说一说吧,记住,不要骗我,我能看出来的。”



    葛恛又偷瞄了一眼对面那张笑眯眯的脸,然后丝毫不敢隐瞒的将自己为何来五灵宗以及当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直到他被人弄昏过去为止。



    原来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可有可无的家伙而已,温良暗道,不过马上他心中又一动,这家伙走投无路,或许也能为自己所用!



    “嗯,不妨告诉你,你想杀的那个孟怀绂并没有死,现在还在五灵宗内,哼哼,别说你被带到了这里,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我们不能放你离开,就算真的将你放走,你觉得日后你在五灵宗会如何?”



    这就是葛恛现在的处境,被家族抛弃,被人悬赏,五灵宗内还有一心要杀他的人,如今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过,若是一直躲在这里似乎就不会被那孟怀绂找到了吧?



    “这位先生,若能将在下留在这里,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说完葛恛就跪在了温良的面前。



    而温良脸上的笑意则更浓了,在他看来,眼前这个无能的家伙虽然卑鄙无耻,怯懦无用,但是只要经过他的手,就能将他变成一把刺向钱潮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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