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女言尽于此,本该熄灯安歇才是,可她似乎了无睡意,竟又一撑手半倚于床头,若有所思中。



    苏儿将放了一半的纱帐又重新挂回,欲言又止。



    黄衣女见她神情,伸手拂了拂额前的散发,“再不说的话,你就给我憋回去,永远都别说。”



    苏儿撒娇一笑,“小人就是想问,姑娘为何一听那顾员外的名字,便就能将他身后的背景靠山,给一一道出呢?”



    黄衣女面如平湖,“本姑娘从出生起,便被爹爹抱着在他的书房行走,耳濡目染皆是六部政事,到如今,二十年过去了,这六部政事闲话及其中一应裙带关系,你姑娘我就是不想记也不行啊!”



    黄衣女水波不兴的闲话二三,却尽是事关大靖朝廷六部官员之一应要事,更可足见其身份之非同一般。



    下一刻,苏儿便一言道破其身份,她娇声讨好主子,“也就是姑娘您,才能过目不忘,过耳不遗。故此,方才能唬住顾员外之流不敢动弹分毫。是以,别人便是想要学姑娘的排面,那也是万万学不来的,咱姑娘的父亲可是当今朝廷百官之首,而您的娘亲,又是一品诰命夫人,这身份自是尊贵无比。故此,您这气场排面天然生就,试问谁人敢不尊不敬呢?”



    原来,黄衣女竟是当朝东阁右相,李伯渔之长女。



    身份的确贵不可言。



    可谁知,她并未沾沾自喜,而是忽就轻飘飘叹了口气,“就算我父亲身居高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如今娘亲尚在病中,远弟又天生带着弱症,身体孱弱。咱们出来这两年,暗中请了多少良医圣手回去,可他们病情皆不见起色。唉!苏儿,你说这医怪真能治好娘亲和远弟的病吗?”



    苏儿见恭维之言却不幸击中主子的伤心事,便在榻边跪了下去,懊恼不已,“姑娘,这两年您东奔西走,何其辛劳,以您的能力和诚心,定然会感动上苍,让您请个神医回府去的。



    至于这医怪申无谓,姑娘不就是听闻他给了刘大人一枚假死药,奇效可佳,这才专门为他而来的吗。姑娘曾说过,普通的医者皆是庸医,唯有怪癖孤傲行径之人方是大才大能之辈,便就如同姑娘一般,高深莫测,神力通天。”



    苏儿的恭维话越说越流畅,且越说越高明,但也渐离谱。



    “苏儿,你就别再拍马屁了,就算你说再多的好话,本姑娘也不会一开心就将你给嫁出去的。”黄衣女忽地一翻玉脸,暂时抛却方才烦心之事,娇俏的乜了苏儿一眼。



    下一刻,她似是还未说道够,便一副恨铁不成纲样,一迭连声:“我说你是如何想的呢?方二八年华,怎的就一味想着要嫁人生子呢?侍奉夫君公婆的日子它就那么香吗?像如今这般自由自在的他不爽吗?怎的就老是想往自己身上套枷锁禁锢自由身呢?唉唉!你这般的恋爱脑啊,迟早定是要吃亏上当,受苦受难的可还是只有你自己,懂吗?”



    苏儿委屈巴巴地撅起小嘴分辨,“可硕哥哥他一直在等着我……”



    “那你就让他等啊!看他有多少耐心一直等下去。若三年后,他还对你情深一片,矢志不渝,本姑娘便送上十里红妆,将你风风光光给嫁出去。”



    苏儿微红了眼,“小人知道姑娘是真心为我好。”



    “你知道就好!”黄衣女嗔怒完,忽又转回正事,“对了,可有打听到那医怪的行踪?”



    苏儿一秒进入侍奉主子之状态,神秘道:“虽然没有医怪的直接消息,然却另有收获。”



    “哦!快讲!”



    此处省略一千字后,数日前顾员外强娶妙龄女子为妾,尔后中邪生了奇病,被一不愿留下姓名的游方郎中,用躺棺材的古怪方法治好之前因后果,便一字不漏地流淌进了黄衣女的耳中。



    她沉呤半晌,方冷言冷语,“本姑娘怎么觉得,这游方郎中绝非是单纯地在为其治病呢?”



    “但顾员外的病的确都好了,这可是不争之事实。”苏儿小声提醒。



    “唉!管他那么多呢?只要能治好奇病,便是有真本事之人。而且,能用如此方法治病行医之人,必是那医怪申无谓无误了。本姑娘正愁找不到他呢!那他人呢?又去了何处?”黄衣女忽然就一反常态,有些焦躁起来。



    苏儿轻轻摇头,“如今无人知他去向。”



    黄衣女半垂螓首,面色忽明忽暗,忽地又抬起明眸,“把那幅画拿出来。”



    苏儿由包裹中取出一画卷,平铺于房中圆桌之上。



    黄衣女起身来到圆桌前,用纤纤如葱玉手抚摸着案几上的画卷,那画卷上题有三字:巫医图。



    想来这幅画便是宁何苦提起过的那一幅了,至于它又是如何到了黄衣女的手中,那便不得而知了。



    此时,黄衣女审视着画中内容,似自言自语又似是对苏儿言,“那李绰曾说过飞纱村的诡异事件,而此处距离飞纱村不过两百里,假如医怪也知晓飞纱村之事,那他从此地经过,会不会也是前往那村中去一探究竟的呢?”



    苏儿频频点头赞同主子的分析之言。



    黄衣女将画卷利落一卷,“既如此,咱们明日一早,便向西北方向去,进雾中山。”



    见她脸色又变得凝重,苏儿怕主子心事重,难以轻松安歇,便在为主子放下纱帐时,脸贴着纱帐调皮一问:“姑娘,您常说小人们有欢喜之人,便是傻白甜,恋爱脑,那您呢?您就没有欢喜之人吗?”



    “你姑娘我是精白咸,算数脑,对于男人,有益利之,无益则弃之,懂不?”帐中人想都未想便回,可见这亦是她平常心中之所思所想。



    苏儿见主子终于放松了一些,便再接再厉逗主子开心,“苏儿在想,假以时日,若有位翩翩绝世佳公子出现在姑娘身侧,我就不信,姑娘不会为其动心动情。到时候,您定然压根都不会再想嫁给温家那书呆子的。”



    “世间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这个人。”黄衣女慵懒却又是肯定应完,便打个哈欠阖上了明眸。



    翌日一早,继温和礼主仆二人之后,又有一拨人向雾中山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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