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何苦知道毒煞不会轻易说出真话,若再与其啰嗦下去,秦春岭就有可能真的难以存活了。



    他麻烦青松和李姑娘守着毒煞,自己和申无谓翠柏则随着山涧两侧向上细细搜寻。



    方才,毒煞来的方向,是自上而下,所以他们便先循着这个线索去寻。



    很快,他们三人便找到了毒煞歇脚的那个山洞。但山洞中除了一些干粮和水,便再无其他事物。



    他三人又点着火把,继续随山涧向上搜寻,终是一无所获。



    申无谓看着月上了中天,又渐渐被乌云所遮蔽,终不见其影,便拉住了宁何苦,温言相劝,“小苦,我知道你担心你小徒弟的阿爹,但现在都二更天了,乌漆麻黑的,实在不利于找寻,要不,咱们先回去休养生息,等天一亮,再来找,如何?”



    翠柏也点头附和,宁何苦也只得默然点头。



    他三人悻悻而归,也是在意料之中,故李婉琰也没多言多语。



    毒煞仍被缚于网中,血流的也差不多了,早也是困痛交加,晕死过去。



    众人便就近找了处平地,打坐歇息。



    翌日,天光云影乍起之时,宁何苦三人又继续在山峰上仔细搜寻,一转眼又到午时,仍一无所获。



    申无谓按捺不住暴脾气了,回去后挥刀就割了毒煞的小半边耳朵,痛醒过来的毒煞虽血流满面,五官狰狞,但仍旧阴森笑着,咬紧毒牙死不开口。



    申无谓真想一刀送他归西去,可看看宁何苦,又忍住了暴戾之气,气乎乎地退到一侧,低头呼呼喘息,经脉暴凸。



    若不是毒煞又疼得晕死过去,感觉他会随时挥刀上来,在毒煞胸前捅上几个血窟窿,方才解恨。



    宁何苦看着毒煞正苦苦思索之时,忽然头顶上空传来一声雄亮的鹰啸之声,有一只白鹰由众人头上低空掠过,停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之上,将修长的双翅扇了两扇后缩拢收起,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的看着脚下的人群。



    它刚刚展翅翱翔之时,只觉得其硕大无比。可当它收敛双翅,静静栖于树梢之时,又无比乖巧精致,雪白的一团,煞是精灵可爱。



    “好漂亮的一只白鹰!”李琬琰由衷赞叹不已,花容惊艳,“看它的样子,应该是在等它的主人吧?”



    宁申二人:“……”



    “宁兄,申兄,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太好了!”人未至,声先到,宁申二人用脚趾头都能听得出来,是谁来了?



    他二人对视一眼,心下惊诧——这书呆子怎么来了?



    这么远的路程,他没有进山的路线图,也没有向导带路,居然也没有走丢迷路,最终还找到了此处,倒也是奇迹一桩。



    山腰转角处冒出两个人影来,可不正是温和礼主仆二人。



    温和礼累得是气喘吁吁,白色长衫上也到处是乌渍斑斑,可见这一路上的艰辛不易。



    李婉琰冷眼瞅着越来越近的温和礼二人,又瞧瞧树丫上那只傲头东张西望的白鹰,难忍惊讶之色,兜头兜脸的就问书呆子,“难道说,这只白鹰竟是你家小伍驯养的不成?”



    宁申二人再次对望一眼,突然间就明白了,书呆子为何会平平安安又准确无误地来到此地了。



    有一只如猎犬一般善于追踪猎物的猎鹰带路,再难走再复杂的山路,他亦能尾随前来。



    “不是小伍,是我养的。”温和礼喘着粗气一本正经地回。



    “是你!你还会驯鹰?”宁申李三人异口同声地惊讶反问。



    温和礼甚是委屈,嘟着嘴回:“怎么了?我会驯鹰很稀奇吗?这只鹰儿我从小养到大,偶尔也驯驯它,也没觉着多难啊?”



    申无谓圆了双眼,“不难吗?听人说驯鹰时,需得几日几夜不眠不休,要一直陪着它熬下去,所以驯鹰又叫熬鹰,一般人可是熬不住的。”



    “对,海冬青可是最厉害的猎鹰,没有之一。海冬青身小而健,其飞极高,善狩猎,能袭飞鸟,搏野兔,还善于追踪,日行千里而不倦。”宁何苦望着那只白鹰侃侃而谈。



    “宁兄说得一字不差,难道说你也养过海冬青?”温和礼挨紧宁何苦,亲密反问。



    “我想养来着,但不行。”宁何苦耸耸肩。



    “为何不行,想养就养啊!”温和礼问得纯真。



    宁何苦淡然一笑,淡入风中,“因为我穷!”



    温和礼一怔过后,讷讷的,“这鹰儿很贵吗?”



    “当然贵了,尤其是你这只通体洁白的海冬青,又名唤玉爪,最是名贵稀有,岂能说有就能有的。”



    温和礼陪着笑脸,“是吗?”



    “喂,书呆子,这么厉害的猎鹰,你都能熬,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申无谓阴阳怪气地冒了一句。



    书呆子略想了一想,傲娇道:“我家若雪很乖的,不用熬,也不用怎么训。日常都是它陪着我读书写字就寝,我偶尔也会陪着它在后院跑一跑,飞一飞,就如此而已。”



    就如此而已!



    然后他家的鹰儿便长成了一只厉害的,可追踪上千里的猎鹰!



    本以为温和礼一身的书呆子气,还傻不愣登的,难成大器,没成想他随随便便竟能驯出一只厉害的猎鹰出来,且还是只极其罕见的稀有品种。



    到底是书呆子天生好运呢?又或是白鹰天生不凡呢?



    宁申李三人简直要对书呆子刮目相看了!



    特别是宁何苦在惊讶之余,突然灵光闪现,上前一步,跃跃欲试,“你来得正好,快叫你家鹰儿,哦!它叫若雪是吧?”



    温和礼宠溺点头,“没错,你看它那一身洁白无瑕的羽毛,如玉般温润,又如雪花在空中翻飞……”



    “叫它帮我们找个人,能行吗?”宁何苦果断打断了书呆子的絮絮叨叨。



    温和礼挺直了腰杆,“当然行,这可是他的强项……”一扫眼又见到宁何苦着急的眼神,便语气一转,“有要找之人的物件吗?什么都行。”



    宁何苦拿出在路上收集到的碎布,温和礼便将左手食指置于唇边,随口打了声呼哨,然后抬起右手肘,稳稳当当地放于半空之中。



    山风吹起他宽大的袖袍,众人这才发现,他手肘上戴了一截皮制的护腕。



    若雪接收到主人的命令后,立马展开它巨大的双翼,扑愣愣由高处飞下,矫健稳重地落在了主人的护腕之上,还啄了一下主人的手背,亲昵的“咕咕”叫了两声。



    温和礼轻轻顺了顺它背上的羽毛,口中念念叨叨,“若雪,又要辛苦你了,来,闻闻宁兄手上的东西,然后带我们找到它的主人,乖哦!”



    众人都眼巴巴地盯着若雪,只见它啄了啄宁何苦手上的碎布后,又对着温和礼“咕咕”叫了两声,然后便“倏”地张开一双巨翅,随风扶摇直上。



    “宁兄,你们随我来便是。”温和礼一马当先地随着若雪的方向走去。



    宁何苦看了一眼李琬琰,后者微微颔首,“你们去吧,我和青松翠柏留在此处,等着你们就是。”



    途中,宁何苦才想起问温和礼一个重要的问题,“温兄,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来呢?”



    温和礼叹了口气,“自你们走后,我原本以为在飞纱村中可以帮些小忙,谁知李姑娘的随从不仅带了许多药材上山,还带了许多帮手来帮着煎制草药,我和小伍完全帮不上忙,便在村中逗若雪玩耍。



    然后,若雪就飞到了素娘家的院中,再然后,素娘就出来了,她听我们说这是一只猎鹰,能追踪到千里之外,立时便激动不已的拿出一堆衣物出来,比划了半日,我们方才明白,她想要找她那失踪的相公。



    我见她可怜,实在不忍心拒绝,便答应了他。再后来,就跟着若雪,一路找到了你们。”



    宁何苦:“……好巧,我们也正在找她的相公。”



    温和礼圆了嘴,“真的,好巧!”



    “巧到家了,”宁何苦松了口气:“既然若雪都找到了这里,那便说明,秦春岭定在此处。”



    他们走后,仍被缚于网中的毒煞才悠悠醒来,望着李婉琰主仆三人,异瞳突起,面目可憎的呻吟了一声:“姑娘,能赏口水喝吗?”



    李琬琰淡然剜了他一眼,“青松,给他吧?”



    毒煞饮了水后,异瞳闪耀,见此时只有李婉琰主仆三人,便欲再次试探,“姑娘……”



    “闭嘴,该说的你不说,若再多啰嗦一句,信不信本姑娘立时割了你的舌头,丢到山中喂野狗。”



    青松翠柏手按长刀围了上来,只待主子一声令下。



    李琬琰气势磅礴,青松翠柏又虎视眈眈,毒煞知道眼前人并非只是恐吓,也知道她不是个善茬,欲想由她处获得一点益处,那是万无可能的。



    毒煞便闭了嘴,低眉垂目,不敢再多言一句半字。



    李琬琰扫了一眼偃旗息鼓的毒煞,樱唇微启,刚柔并济,“你若是一直如此审时度势,闭上你的狗嘴,本姑娘自会留下你的狗命。”



    毒煞猛然抬头,异瞳中微光闪闪,是涸鱼得水,亦是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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