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及时赶到,见到佛柃遍体的伤口,心头的怒火就再也抑制不住,说什么都要去找歌弈剡算账。



    “站住!”左卿将佛柃交给砚生,转头叫住了她。



    苏衍回头怒视着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佛柃可是他的亲姐姐,他居然下的去手!这样的混账东西,他爹不教训他,我来!”



    “以什么身份?朋友,还是亲人?在歌家人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苏衍顿时泄了气。



    见她消了气,左卿缓和语气:“不管你现在有多大怨愤,你都要忍。”



    “忍无可忍呢?”



    “相信我,一切早晚都会明朗。”



    苏衍苦笑,转身走进朝云阁。



    佛柃受的伤只是外伤,并未伤及要处,只是歌弈剡那几脚有些重,需得用上书院独门制药,再休息小半月便能恢复。



    太阳近西山,佛柃已经服了药睡下。人虽然无碍了,但这件事已经闹得众人皆知,言真早晚都会知晓,凭他那唯我独尊的性子必然会惹出麻烦。左卿当下吩咐了砚生,必须要拼尽全力将此事压下去。



    苏衍苦着脸坐在佛柃床边,瞧着她苍白的脸,心里揪着疼。



    “佛柃有人照顾,你随我去个地方。”



    苏衍诧异的看向身门口的左卿,“去哪儿?”



    “去了便知道。”说着不给她回绝的机会,先行离开。



    离开朝云阁,绕至阑珊后院,穿过一条狭长的水廊,眼前豁然开朗。此处四处平遥,一条小石路将宽阔的湖水围起,路边栽满了榕树,高大健硕,枝杈连叶挡去了阳光,只留下一地的斑驳光影,隔开了外界纷扰。



    苏衍眺望湖中心那间小屋子,远远望去像是间竹屋子,建在湖中央,显得极为渺小。这个地方不像是书院初时建设,倒像是以佛柃的喜好建起。



    左卿撑起乌篷船,载着她慢悠悠滑到了湖中心的小屋。



    竹屋很是清爽,一张屏风将屋子分成两间。屏风前摆着一张茶案,面对面铺了两张席子,不管是案上还是地板上都是净亮如新,想是一直有人打扫的缘故才能这么干净。她随他进去,门上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



    苏衍有些惊讶。左卿对这儿这么熟悉,难不成他……



    “你经常来这儿?”



    他没有理会,拎起了桌上的陶壶走进屏风后。苏衍拍了拍茶案前的凭几坐下,盯着满屋子的风铃,心里胡思乱想起来。



    左卿和佛柃也没有交集,应该不会在人家的地盘上建一座竹屋,按照他的性格,更不会贸然进入别人的地盘,不会真有猫腻吧?!



    不对不对,左卿不像这种淫贼,应该是佛柃……更不对!



    等了一阵,里头传来响动,只见他拎着茶壶复又出来,那手节节分明,这肤雪白如霜,只是,冷漠的脸却将这一切打入了寒冰地狱。



    苏衍接过他手里的茶杯,“我来吧!”



    他愣了愣,然后松开手。



    茶壶上的的纹路十分精致,粗略看了眼,似乎是一条从壶底蜿蜒而上的溪流,但看那气魄又像江河,江河周围刻着许多排列有序的凹点,直通达壶口。茶水冲出一瞬,就好似是从这江河而出,奔腾江水,气势磅礴。



    竹屋内瞬间茶香飘逸,热气腾腾。



    苏衍递上一杯,由衷感谢他,“要不是你,恐怕她就…”



    “她与你是朋友,我自然是要搭救。”说着抿了口茶。



    苏衍不经意发现左卿脸上的笑容。回想起蒯烽镇那段时光,他一直板着脸,直到现在半只手都能数过来他笑过的次数,真真是稀罕!



    苏衍指了指竹屋问道:“我看你熟门熟路的,怎么对这儿这么熟悉?”



    左卿放下茶杯,蜻蜓点水般笑了一笑:“不仅是我,书院大部分人都熟悉。”



    “怎么,她还把这儿开放了?收费么!”



    左卿看她眼露绿光,急忙制止:“书院重地,怎能扯上生意!”



    苏衍十分失望:“可惜,这么好的一块风水宝地,若我是这儿的主人定要好好利用,保准赚大钱!”



    “赚了钱做什么?”



    “回楚国开分店啊!”苏衍对他的反应迟缓有些苦恼,“人人都说容国京都地大物博,遍地财富,我若能趁此良机捞上一笔,回了蒯烽镇岂不成了财主?!”



    左卿尴尬的回应了一个微笑,“有梦想总归是好的…”



    “当然好啦!你看看阑珊院,人不多地儿挺大,着实浪费,若能利用起来……欸!听说藏宝阁的藏书快要满了,不如在这儿建一座新的藏宝阁,收费就免了,毕竟都是同门师生,这样实在不好意思,但是我们可以在沿途摆摊位,卖点物件儿也不错…”



    左卿忍俊不禁,“卖什么?”



    苏衍却有些为难,卖吃的吧她不会,卖用的吧…卖什么好呢。



    几盏茶过去,苏衍仍旧沉浸在如何开发阑珊院的计划,这时砚生突然闯了进来,只听的连声惊叫:“不好了不好了,大将军回来了!”



    左卿手里的茶杯捏了个粉碎,脸上却无任何变化,“他到何处了?”



    “一个时辰前刚离开虚山,不用多时就能进城!”



    苏衍猛地跳起:“若他知道了佛柃的事,定会去找歌弈剡的麻烦,以他的性子还不把若水搅个天翻地覆,到时候殃及鱼池…”



    左卿吩咐砚生说:“速速去城门外拦住他,就说佛柃昏迷不醒,性命危在旦夕。”



    苏衍和砚生都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听错了。砚生又确认,“什么?”



    “不这么说,他不会来书院。砚生,还等什么,即刻去城门口守着,以防他提早回来!还有,你不得离开城门一步,多叫几个心腹,以防万一。”



    砚生不敢懈怠,立即办事去。



    前脚刚走,后脚突然一个黑影闪进,掌风击在屏风上,瞬间粉碎。



    由始至终,苏衍都没看清袭击的人是谁,只感觉周围空气蒸腾,隐隐透着杀气。



    黑影此时已立在原本是放置屏风之地,与左卿对立。此人戴斗笠,蒙黑罩,身上着绯色斗篷,只露出一双像女子一般细腻的手。苏衍发现此人正在慢慢聚集内力,不过眨眼瞬间,从他掌中推出一道浑厚的力量,直击左卿而去。



    苏衍迅速飞身上前推开左卿,运足内力,以手为盾,恰好接住他那一击。但是内力不够浑厚,只能勉强抵消。



    苏衍忍下疼痛,悄无声息地将手背在身后,左卿却清楚地看见她的双手猛烈的颤抖,心头突然一紧,冲动的想上去查看她的手,但此想法也就一闪而过罢了。



    此人缓缓逼近苏衍,近乎咬牙切齿道:“我言真的人,你们墨党狗腿休想碰她一根汗毛!否则我让你们死无全尸,曝晒城楼!”话毕转身飞出,像鹰一样在湖面上滑翔而过,不过片刻的功夫便落在岸上。



    言真?



    “他就是佛柃的哥哥,政亲王长子,言真。你这样冒险承受了他的一击,一定受了伤,还是赶紧…”左卿想去握住她的手,她却已经转身将手藏好。



    “不必,我自会调养。”



    自从来到若水,她和歌家的人一一重逢,可是,每一个都不大顺当。



    呵!做亲人做到这地步,是上辈子造了多少孽啊。”



    “你很难过?”



    苏衍愣了愣,“我?我只是担心佛柃罢了。”



    左卿似乎没在意,自顾自整理满地狼藉。



    还好,他没怀疑。



    微风拂面,阳光横穿过树叶,碎了一湖一地。



    如果结局必然是坏的,何必一开始就怀抱着不切的幻想,到最后,无非是害了他人,苦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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