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绶用手指着魏藻德:“为了赢,脸都不要了,我这师弟今天刚拜入师父门下,一天学没进,上哪跟你比试作诗、对联?你这样比,还不如直接宣布获胜算了!”



    魏藻德耸耸肩,“你们也可以不比,不过,只需要这小子给我磕三个响头,大喊我认输了,我立刻就走。”



    此话一出,刘宗周的一众弟子大怒,撸起袖子就要来干他!



    此时的文人还没有被满清打断脊梁骨,文能提笔,武能上马。



    本朝景帝有一次早朝,文臣暴打锦衣卫,当时群情激愤,一群文官对战一个武官,硬生生将这名锦衣卫武官当着皇帝的面活活打死,就这样还不算完,这群文官又打死了两名阉党。



    最后周景帝下令群臣无罪,这场凶残的朝廷斗殴才被阻止。



    魏藻德没想到黄宗羲等人脾气如此暴躁,抬腿就要跑。



    沈亮一直注意着这个状元郎,抢先一步,挡在门口,“状元公,意欲何为啊?”



    魏藻德讪讪笑道:“仲安贤弟,在下有些内急,借个茅房用用。”



    张履祥叫嚷道:“仲安师弟,莫让那个大言不惭的无耻之徒跑了,他屡次辱我师门,今天不打他一顿,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魏藻德吓得亡魂皆冒,大喊道:“大家都是读圣贤书的,怎能如此不讲文德,我是刘大人请来的客人!刘大人救我!”



    刘宗周也是窝了一肚子火,可魏藻德好歹是他请来的客人,又是今岁的状元公,在他府中挨了打,传扬出去,他刘宗周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啪——



    刘宗周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够了!都给我坐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师父,可是他出言不逊!”



    “师父……”



    刘宗周摆了摆手,说道:“既然我开门收徒,就不怕别人挑战,难道京城里那些开武馆的,有人上门来踢馆,也要闭门不接吗?”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状元公想要跟我这刚入门的弟子切磋,那就来吧,仲安,你意下如何?”



    “仲安全凭师父吩咐。”沈亮恭敬答道。



    黄宗羲等人愤愤不平,可师父已经开口,他们也不得不听,否则就是欺师灭祖了。



    魏藻德见局面得到控制,也就不急于跑路,不过却也收敛许多,不敢再挑衅了。



    “到底是刘大人深明大义,你们还要跟刘大人多学习,怎么韬光养晦,不要动不动就呜呜喳喳。”



    魏藻德朝着刘宗周施了一礼。



    刘宗周此时对魏藻德好感全无,厌恶道:“既然要比试,那就开始吧,第一场比什么?”



    魏藻德微微一笑:“三局两胜,分别是记忆、诗词、对联,我也不欺负他,就让仲安贤弟来决定比赛的顺序吧。”



    刘宗周看向沈亮:“仲安,你的意思呢?”



    沈亮昂然道:“他要战,我便战,虽然我今天是刚入老师门下,但也不是吓大的,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



    黄宗羲等人哈哈大笑,抚掌叫好:“小师弟,好样的,有骨气!”



    魏藻德冷哼一声:“希望你们待会还能笑得出来。”



    说完,便跟着刘宗周出了会客厅。



    既然要比试,自然不能在狭窄的会客厅里。



    贾政看了眼自己的儿子,问道:“宝玉,你有把握吗?”



    沈亮眨了眨眼,笑道:“尽力吧。”



    贾政急了,悄悄拽着沈亮的衣袖到旁边,低声道:“宝玉,没把握的事情可不能做啊,对方是今岁状元郎,皇帝钦点,乃天子门生,你与他比试,输了的话,丢的可是我贾家的脸面,我看不如这样,你跟刘大人说一声,咱们认输,不必再比了。”



    其实贾政还想让沈亮退出师门,毕竟拜师礼才刚成,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



    刘宗周虽然是三品大员,可是年事已高,估计用不着几年就得告老还乡。



    魏藻德恰巧相反,三十五岁的年纪,又是皇帝钦点状元,这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政治光明,前途无量!



    贾政虽然也非常气愤对方刚才故意给自己难堪,可他毕竟是荣国府在官场上的代言人,不能意气用事。



    成年人不论对错,只看利益。



    一边是旭日东升的魏藻德,一边是日暮西山的刘宗周,傻瓜都知道该怎么选。



    沈亮却轻轻挣脱贾政的手,正色道:“父亲,天地君亲师,方才我已经拜在老师门下,从现在起,他就是我半个父亲,如果我现在投降认输,打的不仅仅是我贾家的脸,更是我师父的脸,此事恕儿子难以从命!”



    说完,沈亮转身出了会客厅,追随几个师兄的脚步远去。



    贾政看着沈亮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



    他跺跺脚,叹了口气,赶忙追了上去。



    比试的地点设在刘宗周的书房。



    刘宗周的书房极大,少说也有百多平米,而且书房里面四周的墙壁全都摆放着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全都是各种典籍。



    其中不乏一些前朝的孤本和一些名人的字画、手札。



    书房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檀木桌子,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一个硕大的笔架,笔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毛笔。



    从粗如儿臂的大号毛笔到细如筷子的笔形都有,而且这些毛笔磨损相当严重,看得出来它们的主人是一个笔耕不辍的勤奋人。



    在书房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副对联。



    上联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下联是“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这是宋朝宰相范仲淹的《岳阳楼记》里面的两句话。



    自宋以后的文人,都以范文正公为楷模,希望自己也能达到范文正公的标准。



    魏藻德早早的找了张凳子坐下,四处打量着书房的布置。



    沈亮走进书房,刘宗周朝他招手,沈亮赶忙走过去,刘宗周勉励道:“莫要紧张,就当是一次历练,输了也不要紧。”



    沈亮抿了抿嘴,算是听进去了。



    比记忆力他不怕,但是比试诗词、对联,他是真的没有底。



    他早就看过史书,宋朝以后,蒙元逐鹿中原,后大周朝的太祖跃马江南,从南打到狼居胥山,创立了大周朝。



    原本属于明朝的风流人物、诗词歌赋全都不见。



    他唯一的倚仗,也就是有明一朝的文人所作的诗词了。



    说实在的,明朝的那些诗词他都忘得差不多,就记得一本《金瓶梅》了。



    至于对联,他是十窍通了九窍。



    唯一会的也就是云对雨,雪对风,大陆对长空,山青对水秀,柳绿对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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