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监用一个像铁护腕一样的东西将曾小乙的右手牢牢固定住,随后挑选了一把大小合适的镊子,夹住曾小乙的小指指甲用力往外拔,别看小内监长得眉清目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本身力气却不小,曾小乙的小指指甲硬生生被他拔了起来,手指鲜血长流。



    十指连心,曾小乙痛的大声惨呼。



    小内监丝毫不停,一连拔了曾小乙三根手指的指甲方才停手,又将那个铁护腕一般的东西套上了他的左手,也是一连拔了三根手指指甲才停手。



    他一边拔指甲一边说道:“你也不想想咱们是干什么的,别说你的老婆孩子,就是宰执重臣甚至敌国的皇室宗亲,只要老祖宗感兴趣,就连他最喜欢的小妾每天穿的肚兜的颜色咱也有办法弄得一清二楚!”



    范曾“嘎嘎”笑道:“老夫没事关心那些做什么,你个小兔崽子拿老夫寻开心,仔细我拔了你的皮!”



    他对曾小乙说道:“既然官家对你的事情感兴趣,吩咐咱家来,咱家就得把来龙去脉搞得清楚明白了,才好去回禀官家。你也别打主意跟咱家耗,咱家没那功夫!小六子,把卷宗念给他听听——”



    “是,老祖宗!”



    叫小六子的小内监从袖带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卷轴,将它展开,一字一句地念起来——



    “曾小乙,年二十八岁,临安桃李巷‘曾记汤饼铺’老板。父,曾阿大,十年前过世;母,梁氏,十八年前在曾氏老家去世。兄,曾从甲,绍兴十二年失踪;姊,曾月娥,绍兴十二年失踪。”



    小六子的声音十分清脆动听,曾小乙听在耳中却如催命的魔音一般,让他不住战栗。



    据户籍册登载,曾阿大原籍鄂州,绍兴十一年九月,曾阿大带两子一女从鄂州来临安投亲,担保人系原岳飞军参将谢大成。五个月后,曾阿大长子曾从甲与次女曾月娥失踪,曾阿大带着八岁的幼子曾小乙在桃李巷卖汤饼为生。曾小乙十八岁那年,在曾阿大的安排下秘密前往健康与梁氏女结为夫妇,盘桓不过十日即返回临安。次年,梁氏生下一名男婴,此后每年曾小乙会在年末汤饼铺子歇业时前往健康与梁氏母子团聚,对外则谎称回乡祭祖。



    一个月前,曾小乙突然进入孤山营,此后,以售卖汤饼为名,替孤山营递送物资、传递消息,最终帮助孤山营完成了元宵夜祭。



    “皇城司在‘曾记汤饼铺’搜查时发现,‘曾记’后院的水井井壁上竟开凿有暗室,经勘查,暗室开凿的时间在十年以上,应该是曾阿大在世时即已经完成。”



    小六子终于念完了卷轴,曾小乙的额上冷汗涔涔,他原本因为疼痛而涨红的脸色此刻如同纸一般白。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不愿被人触及的角落,也有倾尽全力也要保护的人。



    肉体上的疼痛虽然也令人痛苦,曾小乙并非不能忍受,但是一想到妻儿也会遭受这样非人的折磨,曾小乙立刻痛苦的恨不能死过去,却又不敢真正地死去!



    他这才知道这个叫范曾的老太监为何会被人称做“鬼见愁”,再凶再厉的恶鬼见了范公公恐怕都得绕着走,这个大宋密谍司的掌印人总有办法找到你的薄弱处,给你狠狠一击!



    范曾可不管曾小乙心里的想法,他“嘎嘎”笑道:“有意思!一个卖汤饼的商贩怎会大费周章在自家的水井井壁上开凿劳什子的暗室?临安城可是天子脚下,曾阿大这样苦心孤诣究竟有什么图谋?”



    看着曾小乙苍白的面色和滚滚而下的汗珠,范曾笑道:“还有更奇怪的。这几日你在皇城司的监牢里舒舒服服地待着,老夫和手底下的人却忙得脚不沾地,老夫命人去鄂州你户籍登记的老家仔细寻访,竟有了惊人的发现,你猜老夫发现了什么?”



    曾小乙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面对这一切,可范曾的声音还是从耳朵里毫不留情地灌进来——



    “老夫的人竟得知曾阿大一家早在绍兴十年的时候因为一场瘟疫全部死绝了,而且他们夫妻两个只得一个小闺女,又哪里来的曾从甲和曾小乙两个儿子?死人不仅能复生,还凭空多了两个儿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还有你的妻子梁氏,也是到建康投亲靠友,幸运的是她被一个儿子死在战场的老嬷嬷收养。十七岁那年与你成亲,你们夫妻一年一次团聚,不仅你妻子不以为怪,就连收养她的老嬷嬷也是见怪不怪,她们不奇怪,老夫倒觉得很奇怪!”



    曾小乙和父亲苦心孤诣隐藏多年的秘密被范曾和小六子毫不留情地一层层揭开,曾小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赤裸的婴儿,在这位密谍司的祖宗面前毫无秘密和隐私可言。



    他疲惫地睁开眼睛,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的耳目,既然您什么都知道了,小乙认栽,要杀要剐都随您的便,只求给我妻儿留一条活路,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此时手脚是自由的,曾小乙一定会爬跪到“鬼见愁”的面前,磕头求他放过自己的妻儿,可他现在根本就动不了,只能祈求地望着密谍司的老祖宗,不断开口求饶。



    “您曾经对密谍司上下人等说过,除非是谋逆、叛国这样的大罪罪不可恕外,其余的过错您都会酌情网开一面。小乙父子乃至我们祖孙三代人,都不曾谋逆,更不会叛国!小乙不惜死,却想为妻儿求一条活路,还请公公大发慈悲!”



    曾小乙说着,不顾身上的伤情和手指钻心的疼痛,连连顿首。



    “罪不罪的,咱家说了不算,咱家就是陛下养的一条狗,万事都得请陛下定夺!”



    范曾冲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你还是先把自家的事情说清楚,你们不是曾家人,那你们到底是谁?从哪里来?要干什么?你的哥哥和姐姐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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