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屠如去牢里探监,他的妻弟形容枯槁,看见他来就放声大哭,希望张屠如尽快救他出去。



    张屠如只能点头安慰他,说正在想办法。



    其实他心中有苦自己知,虽然他拉到了两笔海贸投资,而且走的是天一票号的金银兑换。按理来说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张屠如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两笔投资,其实都是一个人,就是那位陈近南陈公子,分别以不同的身份进行了两份投资。



    而且这两份投资,都郑重其事地签署和约,立下了字契,倒是让张屠如心中有点紧张,生怕被那位陈公子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为今之计,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今天张屠如探监,就是想确认一下妻弟的状况,看见他虽然瘦了很多,但精神状态还好,应该还可以坚持一阵子。



    海贸并没有骗人,的确即将开始,为此张家在陵州正在大肆招募水手,准备进行远洋贸易。



    这个时候的海贸仍然是靠着海岸线走,也就是沿着大陆架探索,还没有六分仪等设备和对应算法,还不能穿越海峡。



    所以这时的远洋贸易,是要一路进行多次易货的,从始发地装货开船后,到了第一个落脚点,就差不多要清空船舱,然后在这个落脚点采购当地特产,再前往下一个落脚点。



    因为在海上航行对船舶的制造工艺要求很高,所以能够进行海贸的人,会在这个贸易的过程中赚取到很多的利润。



    这一次陈近南陈公子投资了近五千万两白银,已经超过张屠如家底的总和了。



    “弟弟,你再忍耐几天,为兄正在想办法。”



    张屠如感觉到自己这一次真的是一脚踩到坑里了,从他跟那位陈公子的交往来看,人家财大气粗,根本不把几千两银子当回事,看来自己当初的考虑实在是目光过于短浅了。



    以为区区几千万两银子就能调动天一票号的资金流,结果现在看来,只怕人家都没动真格的,只是拿小钱在试水啊。



    其实张屠如这么想是误会了。



    在他看来,从来没有进行过海贸的人,隔行如隔山,哪能一下场就所有家底砸进去?当然都是试探性,一点点投入,一旦发生点意外,损失尚在可承受范围内。



    所以陈近南投了五千万两银子,张屠如觉得这绝对不是天一票号的全部家底。



    其实南宫燕是比较了解海贸的,当然知道海贸获利丰厚,所以没有什么试探,直接就是拿出了天一票号的大部分主力资金。



    当然为了防止挤兑,天一票号早就有一套成熟的应对机制,在天一票号建立之初就已经设置了,只是张屠如不知道罢了。而且,鸡公山银矿源源不断的出产,也保证了天一票号的底气。



    张屠如已经泄了气,他感觉凭他的家底,无论再怎么折腾,也动摇不了天一票号这棵大树,还不如另想办法,找找别人的路子,看能不能把妻弟从牢里捞出来。



    毕竟现在何盘差不多等于是公开造反,北凉道与突厥接壤的兰州、庆州、武州都设置有军镇,何盘一起兵,等于这三州瞬间就落入何盘的手中。



    朝廷已经将天子的圣旨通告天下,就连张屠如看了也不得不说一句佩服。明知道何盘手握百万重兵,依然敢头铁硬刚的皇帝,实在是没有几个。



    不过张屠如不看好皇帝,觉得在何盘的优势兵力面前,朝廷无异以卵击石,天下即将大乱。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是心急如焚,一旦朝廷陷入混乱,只怕妻弟就更不好营救了。



    苏浩章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张屠如只能另想办法,他出了大牢,顺着大街胡乱行走,随便找了个饭馆进去坐下,要了二两酒,几样小菜,自斟自酌。



    只听到旁边酒桌上几个贩夫走卒正在聊天打屁,喝酒吹牛。



    张屠如眼睛一亮,想到,如果不走官家层面,而是从牢头和狱卒入手,这些小卒子为了钱什么事情不敢干?自己何必非要审结案件?



    只要给足了钱,让牢头谎报妻弟暴死狱中,然后打点狱卒,把人从里面抬出来,随便找个死尸交差,不就可以了?



    虽然这样做,以后妻弟就要改名换姓,但这天下即将大乱,谁还来管这些事情?



    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张屠如瞬间觉得心胸开阔了起来,但随即又垮了脸,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走通牢头这条路子,也没有底层这些关系,有心送钱,却找不到门路啊。



    总不能带着一包银子直接就当面送吧?不被牢头打出来才怪。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个人——天一票号的东家陈近南。



    这位陈公子曾经和他聊天时透露过,洪门交游广阔,三教九流无所不交,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倒是可以找他。



    张屠如想道,这位陈公子人物俊秀,也不知这洪门是个什么门派,但是从名字来看可能江湖上一家字号,不如去求他想想办法。



    于是立刻结帐,连夜雇车去往随县,去找陈近南。



    一夜颠簸,到了随县刚好天色已亮,张屠如找了个小摊胡乱填饱肚子,就坐在天一票号门口等着。



    恰好南宫燕出门,看到张屠如坐在门口,很是奇怪。



    “咦,这不是张兄吗?怎么在这里?”



    张屠如一见南宫燕,立即把自家妻弟深陷牢中却不得脱身的事情说了。



    “不瞒陈公子,为兄已经去找过大理寺卿苏浩章了,可惜人家要价太高,为兄根本给不起。因此万般无奈之下,想到陈公子或许认识一些门路,能找那些狱卒牢头使些银钱,救人出来。”



    南宫燕刚跟这张屠如谈完海贸的生意,倒是不好一口回绝。



    “张兄不必着急,要营救你的妻弟,还是能想办法的,不过你这妻弟为何陷入狱中你先说来听听。”



    南宫燕虽然知道大燕现在的司法体系已经成了一些官员捞钱的工具,冤案错案层出不穷,但不排除正常执法的可能,这张屠如的妻弟如果真是无辜倒还可以,万一罪有应得,岂能随意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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