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形怪状之物呆愣愣的站在角落里,动也不动,好似敲木鱼的和尚,乏善可陈。



    真有趣啊,之前我怕它怕的要死的时候,它张牙舞爪;现在我不怕它了,它倒变得乖顺起来。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不像鬼,不像妖,却能被镇魂符所伤。



    我收好竹编兔子和无芯天烛,又画了几张镇魂符和镇邪符。



    当我和张庚到田夏梦给的地址,并进入电梯后,就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旁边两位中年妇女捂着鼻子抱怨起来。



    “最近什么情况?腥味儿这么大,这是谁家的海鲜臭了还是咋地?”



    “谁知道啊,我跟物业反应好几次了,每次都告诉我,他们在排查了。我呸!这些家伙收物业费的时候那么积极,真摊上事了,就开始装聋作哑。”



    “呵呵,你当物业是做慈善的呢?看见电梯里的广告了吗?法律上还规定这些广告的收益应该给我们一部分呢,结果你看到钱了吗?一毛儿没有!”



    “我怎么觉得十楼的味道最重呢?实在不行,咱们就找点人,去十楼问问,反正咱们这里是一梯一户,问问也没啥的……”



    “你可算了吧,你以为没人问啊?十楼的那人刚死了老婆,脑子有点……啧啧,上次有人去问他,被他泼了一盆冷水,警察都来了,结果他倒打一耙,说是对方骚扰他。最后不了了之了。”



    “还有这种事?唉,现在的人啊,根本就不讲理,谁闹得厉害谁占便宜,就上回啊……”



    “……”



    这俩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乱七八糟的社会新闻上了,刚好,我和张庚也到了十楼。



    “这也太臭了!”张庚手上拿着一张镇魂符,捂着鼻子,亦步亦趋的走在我的身后。



    这里果然和电梯里的人说的一样,腥臭味极其浓烈,好像是无数死鱼暴晒在沙滩上,腐烂、变臭,成为一滩烂肉,从而散发出来的腐烂的味道。



    “赵哥,是不是那个田雨萱的鬼魂回来了,所以才……”



    “不会,”我眼睛微眯:“鬼魂没有味道。”



    “那……”



    “去敲门。”



    “这……”张庚露出一副便秘的表情,眉头紧锁,踟蹰不前,显然不敢上前。



    我抬脚踹了他的屁股,他才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去敲了门。



    “砰砰”防盗门发出闷响,门框震动。



    门底的缝隙里流出黄乎乎的脏水,慢慢向外蔓延,腥臭味更加浓烈了。



    张庚的五官拧在一起,被呛的咳嗽起来。



    我清晰地看到,这些流出来的黄水里面有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这些虫子不黑不蓝,浑身长满了数不清的黑疙瘩,针鼻儿似的眼睛怨恨的盯着我瞅。



    我总觉得它们的模样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过了好一会儿,田夏梦才打开了门,她眼神惊恐,脸色疲惫,一见到张庚就扑进他的怀里,痛哭起来。



    张庚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这会儿倒是也不嫌弃味道难闻了。



    我透过门缝向里看去,只见瓷砖湿漉漉的,反射着水润的光泽,地上铺满了白花花的砂砾,不显混乱,看起来反倒有些纯净。



    门缝里也不再向外流淌污水,好似刚刚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我捡起一颗白色的物体,手感不像砂砾。



    我将这东西放进嘴里尝了尝,很咸。



    是盐。



    我心里涌起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不同于奇形怪状之物的阴森诡异,不同于黄皮子的怨毒狠戾,是一种深沉的、阴冷的,带着腥气和神秘的感觉。



    我形容不好。



    就在这时,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穿着一身帅气的西装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神色憔悴,面无血色,眼下乌青,脸颊凹陷,偏偏眉眼带笑,心情极好。



    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出现在他身上,让他变得有些古怪。



    他笑眯眯的问道:“小梦,这两位是谁啊?”



    小梦缩了缩脖子,直往张庚的怀里躲,她浑身发颤,每一个头发丝儿上都写满了害怕。



    “是、是我的朋友……”



    田夏梦没敢说实话,眼神不停地躲避着姜涵。



    我眯了眯眼睛,仔细观察这个男人,却没在他的身上看到田雨萱的鬼魂。



    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鬼魂,干净异常。



    倒是东西南北四个角落里放着的缸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这个充满现代气息的精修房中,居然放了四口老式的米缸。



    米缸半人多高,陈年污垢粘在缸身上,脏兮兮的,和整个屋子格格不入。



    看到米缸,倒是让我想起了一桩陈年旧事。



    我小时候家里也是有米缸的。



    我家里的大米只褪过两次壳,上面还沾着稻壳,黄乎乎的,和现在市面上卖的大米完全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但那时候,我觉得米饭香喷喷的,就着咸菜疙瘩,我能吃四碗饭。



    直把我爹吃的愁容满面,唉声叹气。



    那时候的我太小,不明白我爹的心思,还以为他又跟村东头的老头儿吵架了,我便笑嘻嘻给他夹一筷子鸡蛋。



    “爹,你也吃。”



    这时候,我爹的表情又变了,他弯曲的脊梁挺得那么直,看向我的时候,眼睛里的笑意好似田里金黄的麦穗,满是希望。



    有一天,我听到我爹妈两个人闲聊。



    “孩儿他爹,要不,你看看咱家米缸什么情况?已经吃了两个月大米饭了,到现在米缸里面的米还冒尖儿呢,怎么挖也挖不完,也不知道……”



    我爹板起脸来,不耐烦的说道:“米吃不完还不好啊,别管了,有那时间帮我做双新鞋……”



    “……”



    那时候的我才六岁,正是对所有事情无比好奇的时候。



    听到陶瓷做的米缸里的米挖不完,又是兴奋又是激动。



    主要还是好奇。



    我不知道的是,害死猫的从来都不是好奇,而是因为好奇催生出来的刨根问底。



    我趁着父母出去种地的功夫,踩在小板凳上,开始向外挖米。



    说来也怪,我挖了好久,房间里的米堆成了一个小山丘,米缸里的米也不见少。



    我不信邪,偏要看看这米缸下面有什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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