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都是他们在单方面的付出,我想到了最后,维持着他们对我好的理由大概只剩下了它们对我的怜悯——‘看那只又胖又可怜的胖子,曾经他唱的歌那么好长得那么英俊,而现在呢,他只能充满了负罪感不停地吃吃吃,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干不了哪里也不能去’……】

    ……

    【艾克哈衣说,我们的食物即将用尽了。(小说文学网)】

    ……

    【艾克哈衣把上次他留下来的牛排让给了我,说实话,那口味已经有点儿发酸了,不过我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我昨天和今天都是吃的这个东西,哦,你一定不知道发馊的牛排那个味儿,我真的这辈子都不想吃牛排了。】

    ……

    发馊的牛排?哦,不不不,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哪一类肉类馊掉以后是会“口味发酸”的,要说有什么肉必须要发酸,那很有可能就是它本身就是那种味道……现在问题来了,世界上又有什么肉的味道是酸的呢?

    此时此刻,罗修几乎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从身体里被什么人钩子抽走了似的……他不能说话,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麻木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双胞胎姐妹中的漂亮姑娘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说着什么,而海勒则害羞地低着头,不时小心翼翼地从眼睛上方偷偷地瞧他。

    罗修听不见海伦在说什么,这会儿,他的脑海中塞满了胖子瑞克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他在不停地抱怨着自己的伙食,忽然之间,瑞克的声音扭曲了,变得越来越尖细——

    【在三月兔先生的院子里,时间已经停止了——可怜的三月兔先生,只能永远在这进行着一场没办法结束的下午茶。】

    黑发年轻人狠狠地皱起眉,松鼠站在他肩膀上说的那些话几乎压过了瑞克说话的声音,它听上去又尖又细,带着某种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理所当然——就好像这只松鼠在平静地说着它的朋友法兰绒是如何跳入大口锅里时的语气一样,它真的并没有觉得这有任何的不妥——只是因为在转过身之后,这只松鼠以同样的姿势让同伴扒了自己的皮,然后义无反顾地追上了跟随法兰绒共赴黄泉的道路。

    脑海之中乱七八糟的声音让罗修头疼欲裂,当松鼠先生的声音眼看着就要占据上风的时候,瑞克的声音忽然又再次变高——

    【我感觉我的时间都被停止了,爱丽丝。】

    ……

    【看不见外面,看不见日出,看不见日落,时间仿佛停止在了这个房间坍塌的那一刻……我只能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罗修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那双黑色的瞳眸一时间有些失神,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呯呯的跳动——罗修发现,他自己简直是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错过了太多的细节,如果当初他能注意到这些细节,那么答案几乎就要呼之欲出。

    松鼠先生和瑞克都曾经提到,关于时间停止这一件事情。

    时间,停止了?

    “三月兔”将自己关在了自己那个时间永远停留在六点钟的“花园”里。

    就好像当初笑着对他说,要留在黑暗的坍塌房间里这里陪着他的朋友的瑞克一样——“三月兔”让自己和松鼠先生们留在了那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下午茶里,而瑞克,则将自己留在了和艾克哈衣只有一墙之隔的坍塌的房间之中。

    “坍塌的房间”就是“花园”。

    瑞克没有走,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要留下来陪艾克哈衣,只是因为——他在下意识地按照“三月兔”的思考模式行动……

    瑞克告诉罗修,因为艾克哈衣有储存食物的习惯,所以他们两人理所当然在分享着食物——就好像坐在那一锅汤边,用欢快的语气告诉罗修那是一锅永远都“那么满、那么满,仿佛永远都喝不完”的三月兔一样,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瑞克从艾克哈利那里接受食物,就像是三月兔接受松鼠们的服务。

    反之,对应的,作为“松鼠先生”的艾克哈衣,在为数不多的食物已经消耗殆尽之后,义无反顾地割下了自己的肉,交给了自己的朋友,就如同那些坦然接受剥皮与死亡,然后自己跳进汤锅里的松鼠一样。

    是的,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不是吗——没有精神病的艾克哈衣为了陪伴朋友,假装自己生病陪着真正有毛病的瑞克来到浮屠罗门,牺牲了自由甚至是自己的人生——

    艾克哈衣为瑞克牺牲。

    就好像松鼠先生们认为自己生下来就为了成为三月兔先生们的食材一样。

    仿佛这是打从一开始就制定好了的剧本,无论发生了什么外力作用,结局都不可能改变——艾克哈衣会为了他的朋友死去,这就是唯一的、不可变更的最后的结局。

    瑞克才是“三月兔”。

    而被罗修怀疑是“三月兔”的艾克哈衣,反而是真正的受害者“松鼠”。

    “……”

    想到这里,罗修烦躁地用双手弄乱了自己的头发试图发泄那憋闷在心中的烦躁……他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游戏”的规则,步步为营,试图在完成这场“游戏”的同时,作为“玩家”把他可能获得的利益最大化……然而……啊啊啊啊,此时罗修真的很想弄死自己——他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他一开始按照最简单的怀疑方式去行动,而不是考虑其他有的没的那么多事情,说不定他反而歪打正着,能干净利落地在艾克哈衣做出任何自残行为之前就清理掉瑞克。

    ——而现在,罗修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分支任务”失败了。

    罗修几乎能默默地感受到,搞不好设定这一切的幕后指使者,搞不好此时此刻正在默默地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身边,的双胞胎姐妹和艾丽嘉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话,罗修却自顾自地向着四周张望了一会儿,最终,黑发年轻人的目光停留在了公共休息室的角落里,低着头独自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的肯丁身上——就是那个和罗修在餐厅里围观艾克哈衣打架,然后给了罗修足够误导他以为“艾克哈衣”是“感染源”的情报的家伙。

    停顿了几秒后,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深呼吸一口气,黑发年轻人抬起脚来到这个名叫肯丁的中年男人身边,抬起脚踢了他一脚:“肯丁?”

    “爱丽丝?”肯丁抬起头,阴郁地看了他一眼,“走开,爱丽丝,要说童话故事去找乌兹罗克大人,只有他才有耐心照顾你这种白白嫩嫩用一只手就可以被碾死的小宝宝。”

    “……”罗修假装自己并没有听见对方对他的人身攻击,“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问完就滚。”

    “那一天,你确确实实听见了艾克哈衣说过什么‘今天的面包’真好吃这类的话?”

    “我骗你做什么。”

    “难道你们不是因为听到了这句话,才觉得食欲大增的么?”

    “什么,爱丽丝,你脑子有毛病吧,我跟你说屎很好吃你怎么不去吃?”肯丁抬起头,用惊讶的目光扫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问出这种奇怪问题的黑发年轻人,“我们怎么可能光是这样就受到影响——食欲大增,那只是正好看见隔壁桌的瑞克吃饭吃得很香,才会不自觉地跟着觉得胃口也好了起来罢了……难道你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吗?因为你的同伴吃饭很香,所以不自觉也会产生‘这饭真不错’的想法?”

    “………………”罗修简直快要被气炸,“当时我问你的,可是‘道不是有一个什么人,说出了‘今晚的面包真好吃’这样的话,才让你们也有了这样的感觉吗?’这样的话——而你回答我说,有,是艾克哈衣说了这样的话。”

    “艾克哈衣确实说了这样的话。”肯丁摊手,“你这么问我,我当然会告诉你了。”

    “我的先决条件是……”

    “你有日本血统吗?”

    “什么?”罗修莫名其妙地眨眨眼,“没有。”

    “如果说话对象不是那种把说话的重点都放在句子末尾的变态民族,那我凭什么要耐心地站在那里听你把每一句话从头到尾说完直到打上句号为止?”肯丁理直气壮地说,“你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先决条件这种东西根本不重要!”

    罗修:“…………………………”

    肯丁:“还有问题吗,没有就滚。”

    然后,罗修就滚了。

    他觉得现实给他上了一课,比如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首先,作为一个正常人,他不应该指望自己能从一个神经病手上获得什么靠谱的情报。

    其次,将一个神经病的情报当做圣旨的他自己,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无误。

    最后,有时候想太多真的不好,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也很重要。

    仿佛幽魂一般地飘出公共休息室,走廊上吹着那种夹杂着雨水气息的穿堂风。罗修板着脸,正想要到北边的房间里,一刀痛死该死的三月兔一了百了,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靠在门边、显然是在瞪着他的艾丽嘉。

    “这里没你什么事儿。”罗修眼皮子跳了跳,随即无精打采地说。

    “这儿有我什么事,爱丽丝,你可真冷淡。”艾丽嘉笑了笑,脸上的法令纹变得更深了一些,“告诉我,‘掉脑袋切切’在你那里过得还好吗,你有没有好好地运用它呢?”

    “……”

    掉脑袋切切?那是毛?罗修发现自己压根听不懂这个疯婆娘在说什么——却在这时,靠着墙边的艾丽嘉忽然站直了自己,然后他伸出手,戳了戳黑发年轻人喉咙往下一点儿的地方——在她手指下落的地方,有一块不和谐的小小突起,罗修皱起眉低下头,看着艾丽嘉的手指隔着衣服摁在他挂在胸前的那颗牙齿的地方。

    艾丽嘉:“掉脑袋切切。”

    罗修:“……你擅自给武器取名字这事儿武器同意了吗?”

    艾丽嘉:“三月兔被关在‘时间停止的封闭花园’里,光靠‘掉脑袋切切’,你不可能解决掉他。”

    罗修几乎要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那怎么办?看着爱跳舞的哈衣把自己的肉全部割下来当做牛排喂给他吃——直到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起重机从天而降——搬开那些该死的大石头——然后我再在众目睽睽之下——当所有人都惊呼着‘上帝保佑这幸运的胖子还活着’的时候,上前去,用你所谓的‘掉脑袋切切’把‘幸运的胖子’变成‘幸运的死胖子’——”

    罗修的话还未说完,忽然之间,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就抓住了他的手——黑发年轻人微微一愣,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初艾丽嘉就是这样把这枚牙齿放到他的手上的,而如今……当自己的手心碰到对方显得有些冰凉的手掌,这一次,罗修再一次地感觉到有什么坚硬的、棱角分明的,却比牙齿大上很多的东西被塞进了他的手心。

    艾丽嘉的手拿开。

    罗修摊开手心,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心放着一枚国际象棋的棋子,是个马的脑袋的模样,黑色的。

    是“黑色马”。

    罗修愣了愣,与此同时,他听见爱下棋的老头愤怒的大吼声从隔着一扇门的公共休息室里传来:“谁拿了我的‘黑色马’?嘿,让我抓住了,我非把你的脑袋拧下来不可!”

    罗修:“……”

    “哦,当你需要的时候,它能变成你希望的工具——砸毁一切阻拦在你面前的障碍,将罪恶粉碎,我给它取名叫‘独角兽砸砸’,好好利用,爱丽丝,不用谢。”

    站在黑发年轻人面前的女人用空灵的声音说完这一切之后,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顶着爱下棋的老头的怒骂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回到了公共休息室里,只留了罗修一个人傻愣愣地抓着那枚国际象棋的棋子,站在原地发呆。

    罗修回到了北边的房间那边……周围安安静静的,空无一人。而黑发年轻人则独自安静地站在与瑞克以及艾克哈衣一堆废墟相隔的走廊上,他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枚做工可以算的上精致的国际象棋棋。

    拔出西瓜刀的时候,罗修总是想着“需要一把武器砍杀面前的敌人”。

    而现在,罗修满脑子想的却是“需要一把工具,砸开这面障碍物”。

    三秒后,黑发年轻人眨了眨眼,不知道手心里隐隐约约传来的那灼热的温度究竟是不是他的错觉……但是,无论如何……那温度越来越强烈,就和那枚牙齿即将变形之前给罗修所带来的感受是一样的——手中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沉重,那枚国际象棋开始拉长涨大——

    它越来越大,最后变得足足有罗修三个脑袋那么大——直到最后,从马的脖子底下伸出来了一根长长的棍子,罗修的双手就抓在这根棍子的上面,当这枚棋子停止变化的时候,它变成了一个和罗修一样高、却比他的脑袋三个还要大的马脑袋形状锤头。

    【砸毁一切阻拦在你面前的障碍,将罪恶粉碎,我给它取名叫“独角兽砸砸”。】

    深呼吸一口气。

    而后,站在原地发冷的黑发年轻人动了——他高高地举起这马脑袋形状的锤头,整个身体几乎转动了一百八十度,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手中的锤头冲着那一堆废墟狠狠挥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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