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坊是丰都城内最大的茶楼,一楼大堂因为请了说书人,生意火爆,无论是男女老少,布衣富绅,闲暇时都愿意来这歇歇脚,或者是听个乐子。



    也因如此,这儿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不过因为今天是花朝节,大多数的客人都去城郊踏春去了,此时的茶馆倒显得有些许的冷清。



    大堂里零星坐着几桌,二楼雅间私密性好,也看不出有没有人,楚莲动一行人挑了个视野开阔的地儿落座。



    中间台子上说书人正激情澎湃的讲着今日故事,楚莲动认真听了会儿,是《水浒传》第七十一回忠义堂石碣受天文梁山泊英雄排座次。



    讲的是……招安?



    路遥本就是个自来熟的性格,祝岑溪也不摆架子,就这一小会儿,两人已经熟的称兄道弟了。



    “祝兄,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在城防司身负要职,不愧是少年英杰,既然比我还要厉害一些!”



    他一点都不带谦虚的,显然是对自己非常自信。



    祝岑溪哈哈大笑,也不驳他,



    “遥弟谦虚了,以你如今的年岁,便已经剑道大成,这才是同辈之中的翘楚啊!”



    听他这么说,路遥的表情十分骄傲,他父母从小就夸他在剑道上有天赋,以后定能成为一代宗师。



    虽然有天赋是事实,但路遥也从不因有天赋而懈怠。



    说起来都是血泪史,想当初他母亲为了不浪费他的天分,还特地去炼器大师铁男那里造了柄血饮鞭,轻轻一鞭子下去就皮开肉绽丝毫不带夸张。



    那时候他小,母亲说什么便信什么,一听这是专门为了防止他偷懒买来的鞭子,小路遥吓得整夜整夜睡不好觉。



    他见过有人来他家踢馆,被母亲一鞭子抽飞的场景,那此后就更是听话的不得了,练剑是一点儿都不敢松懈。



    楚莲动见他一副沉浸在回忆中的样子,也想起了书中有关路遥小时候学剑的描述。



    啧啧啧。



    这孩子确实是被吓大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心理素质才会如此的强悍吧!



    “遥弟是想起什么了?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祝岑溪见他突然一副苦相,有些好奇的问道。



    舒禾掩唇轻笑,



    “大概是想起了小时候练剑的事情。”



    楚莲动见他还没回神,主动问起祝岑溪的一些事情。



    “祝大哥是丰都人士嘛?”



    “嗯?”



    住岑溪听见问话,转头看向她,莞尔一笑,



    “不,我是方州人士,并非丰都本地的。”



    “咦?”路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很是好奇,



    “那祝兄是怎么来到这丰都的呢?”



    虽是平常问话,但祝岑溪却是沉默了良久,久到路遥有点心慌,正准备开口说,想如果不方便,可以不讲。



    “我七岁那年方州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朝廷的赈灾队伍也迟迟没有抵达,我家本就是农户……”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会,没有再继续深讲下去,简单的将话语总结。



    “后面我娘就带着我来到丰都投亲了。”



    众人心头微沉,方州大旱是燕朝历年来最为严重的一次灾害,不仅仅是方州,还有闵州、颖州、宁州、青州共五大州,皆是如此。



    除了一些南下靠海的州城和本身就比较繁华富庶的州城免受其害外,其余大大小小皆有损失。



    那一年死了很多人。



    那一年也被称之为天罚年。



    燕朝因此元气大伤,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拓跋一族的侵扰,大小城池共失了七个,也就是连云七城。



    那是燕朝的耻辱,同样也是祝岑溪封异性侯的契机。



    楚莲动看向如今还略显稚气的祝岑溪,那双凌厉的眉目间夹杂着忧思和追忆。



    方州,就是大燕与拓跋接壤之地……



    这江湖与朝堂,似乎隔得很远,但其实很近。



    她目光移向窗外。



    卖糖人的小贩正卖力的推销着,他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淘气的顽童正为母亲不给自己买糖人而耍小性子;街道上来往的男男女女皆是衣裳整洁,形容无忧。



    这般岁月静好,连云七城的燕朝百姓也能如此吗?



    楚莲动想起了幽云十六洲,想起了封狼居胥的冠军侯,想起了“六师屡出,漠北尘清”的明成祖。



    那是真正的历史,而现如今这本成为现实的书中所述,也是历史。



    “祝大哥!”



    她轻轻唤了一声,半垂着的眼里蕴着数不清的情绪,



    “你此生所愿为何?”



    突兀的一句问话,让在座的人都愣住了,楚莲动依旧看着窗外,似乎这句话也只是随口一问。



    祝岑溪傲气一笑,眼中闪烁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辉,



    “收复连云七城。”



    “我幼时跟着父亲去过那儿,那儿的人都很好,心善又质朴。我还认识了一个朋友,我答应过,日后会去找他!”



    他语气中带着怀念与肯定,在旁人听来不过少年异想天开的话,从他的口中所处又无比让人信服。



    “说起来,能与你们在丰都城中相遇也是缘分,再过不久我就要去参军了。司主他知晓我心中志气,愿意为我引荐,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有所作为,我要去实现我的承诺!”



    祝岑溪的语气中难掩激动,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所含情绪各不相同。



    祝岑溪:……



    “是,是我激动了些!之前这些话都没能同谁说出口。”



    路遥听完他的一番言论,心中顿觉豪情万丈,他猛地一拍桌子起身,将大家下了一大跳。



    “好!说的好!我要跟你一起去参军!”



    what???



    楚莲动本来心中也很感慨,路遥这突然的打岔,差点没让她小心脏飞出来。



    宋既白反应迅速将人按下,一手捂住路遥的嘴,冲着祝岑溪歉意一笑,



    “他脑袋缺根弦,心智也不成熟,所言不能当真。”



    路遥瞪大眼睛,挣扎着,



    “呜呜嗯嗯哒!”



    我是认真的!



    宋既白残忍一笑,捂得更紧了,阴恻恻的语气在路遥耳边警告道,



    “想想你娘的饮血鞭。”



    路遥瞬间乖巧。



    祝岑溪很是疑惑,有这种报效家国的意气不是应当要支持吗?



    “这是为何?”



    舒禾无语扶额,解释道,



    “路遥是家中幼子又是唯一的男丁,他若是一声不吭的跑去参军,他娘掀了这个大燕掘地三尺也会把他抓回去家法伺候!”



    祝岑溪失笑,



    “遥弟心有鸿鹄,就算不去参军定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原本还闷闷不乐的路遥听见他这一席话又高兴了起来,他费尽的示意宋既白松手。



    “祝兄,我觉得你一定能当上大将军!那时候我应该也成了剑道大师,嘿嘿!”



    他毫不心虚的自夸,脸上的四个指印显得滑稽又好笑。



    祝岑溪笑着点头,外面太阳高升隐隐有几分热意,他估摸着时间起身向众人告辞。



    “时候不早了,我还有职务在身,不能久留。”



    “啊,祝兄,都不留下来吃饭的嘛?已经快午时了。”



    路遥有些不舍,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明明也没有聊多久啊。



    “抱歉,下次我做东定要饮酒畅谈!”



    祝岑溪拍了拍他的肩膀,同众人告别之后就离开了。



    剩下的四人围坐在桌边一时无话,路遥哀叹一声半趴在桌上,表情愁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翅膀煽动的声音在窗边响起,伴随着咕咕两声,楚莲动转头一看,对上一双黑豆眼。



    那只灰黑色羽毛的鸽子歪着脑袋同她面面相觑,还时不时咕咕两声,像是在催促着什么,又像是在疑惑。



    “这是送上门来的午餐?”



    楚莲动脑子一抽,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大哥,你是饿了吗?这个不能吃哦,这是信鸽!也不是不能吃,你看完信再吃吧!”



    路遥双手托着脑袋解释了一句。



    只有楚莲动是坐在窗边的,她讪笑着伸手,鸽子没有理会,自顾自的飞到桌子上面,挺着小胸脯看着她。



    那黑豆似的圆溜溜的小眼睛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辉,仿佛在不满她刚刚说的话。



    楚莲动莫名被看得心虚,她伸手解下了绑在鸽子腿间的小竹筒,拿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速回。



    “写了什么?”路遥申长了脑袋想要一探究竟。



    楚莲动将信纸摊开放在桌面上,这下大家都看清楚了。



    “这……”



    舒禾有些许的迟疑,指尖轻轻点了点那鸽子的脑袋,结果反被啄了两下。



    “这没有署名,也看不出来是谁的字迹会不会是它送错了?”



    宋既白起身拢着衣袖,向外走。



    “是不是送错回客栈看一眼就知道了。”



    剩下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也起身跟上了。



    客栈内,桌椅东倒西歪一片,除了伙计和客栈老板,大堂里再没有其他人。



    楚莲动,看着屋内的情景,很是惊讶,还有些许的似曾相识。



    果不其然,客栈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怀里揣着银子又哭又笑,很是复杂。



    “老板,这儿是怎么了?”



    舒禾开口问道。



    客栈老板没有回话,一个人坐在原地思考人生,显然是已经陷入了自我世界中。



    那伙计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回道,



    “先前一伙儿白衣道士模样的人来到客栈里,我本以为他们要住店,结果没想到他们是来找人的。”



    说着,就叹了口气,那双小眼睛心虚的觑了几人一眼,指了指宋既白,



    “就是,就是找这位公子。我哪知你们在哪儿啊?谁知那些道士们根本就不讲道理,还威胁我们!正好你们那个同伴,喜欢穿黑衣服的那位公子回来了,嚯哟!这两拨人才一碰面,话都没说一句就直接开打!”



    “把我们客栈的客人们全给吓跑咯!打的那叫一个凶啊,后来又来了个白胡子老道士,两拨人就没有再打了,一同回了屋里。”



    客栈伙计声情并茂地描述了一番过程,楚莲动基本上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转头看向宋既白。



    那人的脸色很冷,眼底是挥之不去的厌烦,楚莲动还是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见如此鲜明清晰的表情。



    这燕归山的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舒禾上前一步,对着两人满怀歉意,



    “很抱歉,给客栈带来的不便和损失,烦请老板折算成银子告知我们,我们会全权负责。”



    舒禾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长得美,态度又好。此言一出,那客栈老板和伙计神情缓和了很多,反倒带上了点不好意思。



    “唉,姑娘言重了!赔偿什么的,那老道士已经给了,还多给了我几张什么财运符,桃花符。嘿嘿嘿,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了。”



    客栈老板笑得腼腆,黑色的山羊胡随着他的表情抖动两下。



    嗯?燕归山的人有这么客气嘛?



    楚莲动不太敢相信,原著中少量的剧情描述,加上主角团对待燕归山的鲜明态度,这双层buff很难不让她戴着有色眼镜去看。



    几人神色各异,显然是和楚莲动想到一块儿去了,都有些不太相信。



    反倒是宋既白听见这话愣了一会儿,眉头皱起又放开,神情中多了点若有所思。



    路遥对这些话是一点都不信,他怀疑是那老道士给客栈老板和伙计施了什么妖法。



    没办法,路遥平等的讨厌燕归山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是一草一木,一花一叶。



    他拍了拍腰间的逍遥剑,剑身振动两下似乎也在回应着他。



    霸气一挥手,



    “咱们上楼,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老不死的来了?”



    少年,素质很高哦!



    才一踏入二楼,就隐隐有一股血腥气味弥漫此间,几人心中咯咚一下。



    莫不是江零序寡不敌众受伤了?



    路遥几步跨至门前,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他此时委实没有什么礼貌可言,抬脚砰的一下就把给门踹开了。



    里面的人武功不低,早就知道他们回来了,但没想到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被吓了一大跳!



    一到并不怎么熟悉的叫骂声传出,



    “哪里来的不知礼数的小兔崽子?给老夫吓坏了你担得起责任嘛你!”



    路遥人还没见着先听一声骂,立即不甘示弱的回骂回去,。



    “哪里来的老匹夫,半截身子入土了还和小孩计较,也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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