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如梁平安,这时也不由脸色大变。



    而黄县令这时看着梁平安,看其忽然之间脸色不好看,顿时猜出其了原因,便即淡然笑道:



    “平安不必紧张,那张家并没有找到本官,再者本官与那张家张青来虽然也认识,但不过交情泛泛。



    本官之所以知道平安你一定是因为张家之事而来,是因为你是县试案首啊,本官好奇,就查了一番你的经历。



    喏,刚才高大人和林大人不都知道了你的文章和写的诗了吗?



    这都是查了之后,他们都知道的。



    那张家,据说是私自扣押了你的一个小兄弟,这不用担心,你等会拿着我的帖子,去张府,想来那张青来就会放了你的那小兄弟。”



    梁平安听这面前的县令大人这么一说,顿时一下子将刚才的疑惑,都解开了。



    原来这位黄县令是调查过自己了,所以才知道自己的诗,还有知道自己此来十有八九总是为着刘勇而来。



    只不过!



    只不过这位县令猜错了一点,自己的确是为刘勇而来的,这刘勇确实就是自己兄弟!



    但是在下水村死去的那些互助会成员,也都个个是自己兄弟!



    自己不仅要为小勇讨回公道,而且还要为下水村那么多成员的罹难,而要讨回一个公道!



    此时梁平安忽然一咬牙,他当即盯着黄县令,说道:“恩府容禀,那张家实在是无法无天,他在下水村,还杀了我互助会成员七十三人!



    所以,我已与他张青来张家,已是不共戴天之仇!已是不死不休!



    我现在要的,已不是一个刘勇的安全,我现在,要他,张府满门!”



    梁平安此言一出,登即满场的人一瞬间气氛变的不再是先前那么融洽,而是这里的人一个个脸色古怪了起来。



    黄铭德也在愣神了一会,片晌后,他忽的轻笑一声,方才看着梁平安,认真的说道:“平安,你此言可是认真的?”



    梁平安却是往前又迈了一步,郑重的朝着黄铭德深深施一揖,道:“押上学生的前途功名,学生一定要他张家满门,不然难以慰藉我七十三名手足兄弟之亡灵!”



    而梁平安这句话一说出口,顿时在场的人们,脸上的古怪神色,忽然就变化成了慎重之色了。



    之所以有如此变化,盖都因为梁平安的那句“押上学生的前途功名”,这一句委实太过于严重了!



    因为在场的人,都是能从梁平安的文章、诗中,可见梁平安日后必定会一飞冲天。



    退一步说,梁平安没考上状元、榜眼、探花,但来日科第,怎么着也会成为三甲进士之一吧?



    即便是同进士出身,最次也是能外放到一县做一县令的。



    而即便是做县令,那也起码可以和那黄铭德黄县令相提并论的啊。



    那高县丞,虽然也是进士出身,但他因为以前做事问题,被贬官至县丞,他不算直接从进士授官的官位,新科进士,最次的也会是一县县令的。



    这便是之前黄铭德县令和他的刑名师爷廖赖武所形容的那样“前途不可限量”。



    这一县县令可不就是不可限量吗?



    在这黄铭德县令,和刑名师爷廖赖武眼中,甚至在全场的县丞、县尉、主簿,另一个管钱粮的师爷,一个县令,真的的确就是前途不可限量了!



    “好!”而这时黄铭德听到梁平安这么说,忽然郑重地说道,“我支持平安!”



    而随着黄铭德的此言一出,顿时在场的其他的人,县丞当先道:“我也支持平安!”



    随后县尉、主簿纷纷也开口,但他们此时看着梁平安的眼光中,都带着奇货可居的神色。



    黄铭德这时又道:“那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说说他张家之后的财产分配问题吧!”



    那高县丞想了想,旋即说道:“既然要灭了张家满门,那肯定以谋逆罪名最为合适。



    那么,抄了他的家后,上缴国库两成就行了,到时,我看这样,知县大人,可分四成,剩余的六成,我们在场的六人,每人一成,大家觉得如何?”



    黄知县这时却是直接叫住:“这,恐怕不能这么分,光咱们,怕是吞不下张家,即便勉强吞得下,为以防万一,这军方必须也得插一手。”



    林县尉这时想了想,当即一拍大腿,说道:“县尊此言极是!这要灭张家满门,光咱们县衙的衙役快班,显然人手问题也不够。”



    主簿这时说道:“那就将临近驻扎的那个万指挥使拉过来。



    国朝向来文臣压制武将,我们至多也给他半成的利就是。



    这半成的利,大家不用担心,就由我那一成中,往下减半成就行。”



    黄县令这时候却道:“不行,怎么能让你出,这里我占利最多,这样,由我出!”



    “哎~我出、我出!”高县丞说道。



    主簿道:“不碍得的事,我出,不用两位大人你们出!”



    梁平安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有些荒诞,但同时又觉得再正常不过,这大周朝的官场,似乎就应该是这样,毕竟封建王朝的官场,也不必抱有太大期待的,



    而这时梁平安忽然站出来,说道:“诸位大人,不必如此,诸位大人能为平安报如此大仇,那平安这一成利,原本就不该得的,这样吧,我这一成的利就让给那位指挥使大人了!”



    黄铭德他们顿时渐渐安静下来,黄铭德道:“平安,你此言可是认真的?要知道这张家可是卫辉府首富巨商之家,得一成利,可是不少银子的!”



    梁平安道:“平安只为报仇,那一成的利,于平安而言,实在不是平安能要的。



    再者,平安何德何能,可以分一成的利,平安虽侥幸得案首,可怎么说,平安现在也还是一百姓之身。



    诸位大人,能帮助平安报此大仇,平安已感激不尽!”



    他说罢此话,当即就朝着在场的诸人,深深一揖,行了一大礼。



    在场黄铭德等诸位大人见到梁平安都这样说、这样做了,当即也不再推辞了,黄铭德这时对梁平安道:“平安,不知你现在可有表字?”



    古代读书人,都是除了名字外,还是有表字的,如关羽,字云长,曹操,字孟德。



    梁平安当即说道:“学生还不曾起表字,”梁平安这时也知趣,忙又道:“还请恩府,为学生起一表字。”



    恩府,就是恩师的意思。



    梁铭德满意颔首,“嗯,既然平安还未有表字,那为师可帮你取一个,嗯,便叫:...子恒,如何?”



    梁平安当即朝着梁铭德深施一礼,“弟子谢恩师赐‘字’!”



    梁铭德这时方满意点头,旋即脸色不由一肃,对县丞、县尉、主簿三人吩咐道:



    “还请三位联袂去万指挥使那边,请他出兵,并言明分其一成之利。”



    县丞等三位大人,忙拱手应道:“谨遵命!”



    ……



    ……廖赖武师爷看着梁平安一步步踩着血脚印,朝着张府的深处走去。



    他的思维也从县衙小花园中拔了出来,但同时不由浑身打了个冷战。



    他看着远去的梁平安,莫名感到一阵心悸,那张府张青来,固然是做了天憎人怨的恶事,但梁平安梁子恒这么一着,回手一击,便当即令得张家满门死绝,这、这委实令得这位廖赖武廖师爷,感到心中胆寒。



    这样的手段,委实可怖!



    不知不觉廖赖武也跟着身前不远处的梁平安、向着张府深处走出了一大段的距离,这时忽地听到有妇人的讨饶声,他这么一听,但当即摇了摇头,再也不理,脚步加快向着前方走去。



    因为他知道,以如今的大周的军队的军纪,那可以说达到了半废弛状态。



    不说官兵如匪,但也相差无几了,而又对于是在处置这种张府这样的谋逆大案,张府的人都要死绝了,那么这些士兵自然更是肆无忌惮,糟蹋些这些钦犯女子,似乎更是合情合理。



    梁平安在前面的衙差的开道带路下,很快就将要到达张府的前厅,这大厅中就有张青来、张昆都在里面。



    但梁平安先不打算见他们,他想要第一个见的人是刘勇。



    很快,梁平安一行人在已然熟悉张府内部的兵士的带领下——这些兵士都是梁平安一行人在张府内向深处走,遇到的兵士,于是那位蒋千户立时让他们带路,——来到了张府的地牢的位置。



    而却在这时,忽然在地牢里面传来了一阵的说话声:“哎,兄弟你怎么样了?”



    “还行,撑得住!”里面一人虚弱地道。



    梁平安一下便听出来了是刘勇的声音,梁平骏当即热泪盈眶,他一下大步踏入了地牢的阶梯向下面奔去,大声喊道:“小勇,小勇!”



    不一会,刘勇在梁平骏和一名兵士的搀扶下,上到了上面。



    而这时看到刘勇浑身伤痕累累、甚至有的地方还在渗血,梁平安不由也一阵心痛,他焦急喊道:“小、小勇!”声音在一出口,竟是直接哽咽了下来。



    刘勇当即推开梁平骏他们,然后向前急走几步,直接向着梁平安跪了下来,呜呜哭道:“会首,小勇,小勇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呜呜……!”



    梁平安走到刘勇的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抚摸着刘勇的头发,旋即勉强压下哽咽,语气却还是带着颤抖地说道:“放心,张家之人,一个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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