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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松雪忙不迭点头,回道:“大概我这辈子也只能学书法了,其他的事情说真的……不怎么感兴趣,有写字能静下心。(小说文学网)之前我妈和我哥让我考n大,虽然我考上了,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读书……要是我本科来美院就好了。”

    曾筠清握住茶杯的手一顿:“没关系,写字嘛,什么时候都不晚,你没来美院也没怎么耽误,我们学校的本科生很少有入国展的,你比他们强多了。”

    覃松雪挠了挠头。

    “今天我跟你说的东西有些乱,我只挑了一部分重要的说,你过来读书的时候我会更加系统的教你。视觉心理平衡啊,用笔的辩证规律什么的……不一定全部由我来教你,其他老师也会开课。现在不是很方便,最近的笔会挺多的,等你过来之后我再带你去见见陈老他们……让他们再指点你一下。”

    覃松雪明白,曾筠清要带他去见的人绝对都是极其有分量的大师,在书画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于是赶紧道:“谢谢曾老师。”

    曾筠清喝了一口茶:“时间还长呢,这一两年如果你再入一幅作品更好。”

    覃松雪认真道:“我会一直写下去的。”

    “你的不足在于行书和草书,篆书已经写得非常好了。题跋的字不怎么出彩,回去好好再练练。有些国展入展的人只会写一种字,写得好当然不错,但远远不够。我就见过一个只会写小篆的,其他的都不懂,笔会的时候我们说话他从来不插嘴,有时候不知道的人问他话,他只会说‘嗯,对对,是这样’,你说,我要是带你出去,你像那个人一样,我丢不丢人,你自己丢不丢人?”

    覃松雪没忍住笑了出来。

    曾筠清也笑:“其实我就是希望你能越来越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以超过我目前的成就。”

    覃松雪点头,说我会努力的。

    说罢曾筠清叫了易修昀和覃父:“你们两个进来吧。”

    易修昀和覃父很久没有曾筠清见过面,易修昀和曾筠清经常联系,但覃父只是过年过节的时候会发个短信问候,一时间有很多话要说。

    覃松雪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三个大人在交流创作方面的事情。覃父碰到的很多问题正是有时困扰他的,一直得不到非常好的解决办法,听曾筠清解惑,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就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曾筠清十分有耐心,讲到需要意会的地方时,还招呼他们三个去书房,他来做示范,好让覃父他们能更好的理解。

    曾筠清动笔的时候没有什么讲究,把砚台一掀开,里面还剩着大量的墨汁,笔肚吸满了墨后,扯了一张毛边纸就下笔,十分随意。

    作为美院的教授,曾筠清教书已经很多年,他的表达能力比覃父和易修昀好了不止一两倍,原本十分抽象的问题经曾筠清一讲解,立刻醍醐灌顶。

    他有些期待来帝都念书了。

    晚上吃过饭后,曾筠清要去乐队唱歌,邀请三人一起去。易修昀偷偷告诉覃松雪,曾筠清喜欢音乐胜过书法。

    覃松雪没有听过曾筠清唱歌,之前在微博上面看到乐队简介,名叫神精兵乐队,说是什么什么摇滚,覃松雪给忘了,他也不懂这些,只知道中国当今唱摇滚的艺人中有个叫什么峰的,唱的歌都是一个调,不需要听,看着词就能哼出来。

    曾筠清的乐队粉丝数不是很多,这天晚上的演出在一个酒吧内,覃松雪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有些好奇,一边四处打量着给陈恪之发微信。

    这个酒吧看上去比较正规,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

    毕竟是第一次来,覃松雪不敢到处乱走,紧挨着他爸坐下了。

    曾筠清的歌听上去不算很激烈,覃松雪有幸听过高丞曦mp3里面的金属乐队歌曲,那叫一个吵耳朵,覃松雪受不了那个。

    曾筠清选的歌是他们新写的,网上还找不到歌词,覃松雪竭力听着他在唱什么内容,台下的欢呼喝彩声非常大,待声音小了下去之后覃松雪才勉强听到了一句——“这个时代我们要与时俱进!我来教你以德服人!我们要成为有文化的人!”

    覃松雪:“……”

    易修昀问他:“歌怎么样?”

    覃松雪:“……好、好听……”

    易修昀:“老师的乐队成立十几年了,他们的歌一直这样,很有意思。”

    覃松雪点头,没有做任何评价。

    曾筠清的表演十分卖力,但唱功实在不怎么样,一开始懒洋洋的,后面才开始激烈,场内稍微安静后,覃松雪听得坐立不安,结尾的时候曾筠清特地用假声来唱歌词,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中间还夹杂了一部分“小船儿荡起双桨”的旋律。

    好不容易等到歌曲结束,覃松雪对覃父和易修昀道:“爸,易叔……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覃父忍着笑道:“你玩手机,你玩手机……”

    易修昀憋不住把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

    本来为了省钱,覃父准备订两间标双,他和覃松雪一间,易修昀睡另一间。易修昀一听不乐意,嚷嚷道:“老四你挣那么多钱了怎么还这么小气!订两间商务的啊,能贵多少?我出我的,你出你的,多舒坦。覃松雪你说是吧?”

    覃松雪不好说话,随便啊啊了两声,不予置评。

    回到宾馆洗完澡,除了覃父,剩下两个有对象的不约而同地躲进被子偷偷发信息。

    覃父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想他儿子怎么这么早就躺下了,可能是路上太累了吧。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随后把电视机的音量给调小了。

    【覃大爷:哥,在吗,在吗,在吗?】

    【鸣虫之首:在,一直等你信息呢。】

    【覃大爷:嘿嘿,我刚洗完澡。】

    【覃大爷:今天晚上我听老师唱歌了,蛇精乐队的。】

    【鸣虫之首:怎么样?】

    【覃大爷:好听,强烈推荐!你一定要去听!】

    【鸣虫之首:都叫什么名字啊,发过来看看,我去下。】

    【覃大爷:我回家再告诉你,嘿嘿。】

    【鸣虫之首:嗯,早点睡吧,晚安。】

    【覃大爷:么么哒—3—】

    【鸣虫之首:—3—】

    另一间房的易修昀发了条信息给高丞曦后,接到了高丞曦打过来的电话,两个人腻腻歪歪了一阵便睡了。

    曾筠清平日非常忙,所以第二天三个人没有去打扰他,自行去了美院转了一圈。易修昀很久都没有踏入过母校,一时间有些怀念,走在路上有时会对覃父和覃松雪说当年他读书的时候这里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覃松雪拍了几张照片发给陈恪之,说这就是他以后可能要念书的地方,陈恪之给他发了个笑脸,让他加油。

    “易修昀,你饿了吗?”高丞曦站在沙发后面身体前倾倒下,搂住易修昀的脖子,把脑袋搁在他肩上问道。

    “嗯?还行,有点饿了,怎么,你饿了?要不我给你弄点儿东西吃?”

    “吃什么?今天我做好么,我跟你说,我会做面条了。”高丞曦语气轻快,明显带着期待。

    易修昀:“什么时候学的,露两手?”

    高丞曦亲了一口易修昀的脸,站直了道:“坐这儿等本大人完胜归来!”

    易修昀提醒道:“别忘了敲个蛋进去啊。”

    高丞曦:“好嘞!”

    易修昀默默地看着高丞曦的背影失笑,掏出手机刷了刷最新电影讯息,看看有没有好看的电影上映。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下厨,高丞曦弄得厨房咣当响,易修昀在客厅听得心惊胆战,怕他一个不小心摔了碗,索性虽然动静大了点,但好歹没出什么事故。估计等高丞曦这一顿弄完,他还得去帮他擦屁股。

    由于放心不下,易修昀玩手机都玩得不安宁,于是起身去厨房看高丞曦面条下得怎么样了。

    “高大厨,你能不把蛋壳敲进去么?”易修昀看高丞曦打蛋的动作一阵无语。

    高丞曦听到他说话,不耐烦道:“诶,你来干什么,快出去,快出去!我做完了帮你端出来。”

    易修昀没办法,摇了摇头,只得又转身出去。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易修昀在客厅里似乎闻到了一点烧糊的气味,叹了口气,八成这回他得吃黑暗料理了。

    等到高丞曦把面条端出来,里面的汤有些黑,易修昀凑过去一闻,一股糊了的气味。

    易修昀毫不给面子道:“你要毒死我啊?”

    高丞曦:“……”

    高丞曦有点生气:“我尝过了,味道还可以……面没糊,蛋糊了,你不吃就行。”

    易修昀:“……你蛋糊了汤全是那个味儿,你让我怎么吃。”

    高丞曦:“你爱吃不吃!”

    “……好好好,别生气,别生气,我吃,我吃……”易修昀无可奈何,拿起筷子挑了两根面条出来,硬是不知道怎么下口,于是又用筷子在碗里搅了几圈,只看到一些比虾米还小的蛋沫,问道,“蛋呢,你挑出来扔了?”

    高丞曦:“哦……没有,我把蛋打进去就弄碎了,我想煮成蛋花的,绞太厉害变成蛋沫了……”

    易修昀开始还在想这小子怎么煮面条都能糊,这下知道原因了:“你把蛋绞成那样,结果全部沉下去沾到锅子上了是吧?”

    高丞曦惊讶极了:“是啊,你怎么知道?”

    易修昀:“……”

    13年,陈恪之确定了保研,跟着原来指导他做课题的教授,没课用不着复习,他可以一天到晚陪着覃松雪,一星期跟着上了好几次的课,覃松雪他们班的人对于陈恪之来陪着听歌已经见怪不怪。

    “哥,你听这老师说话,真有意思。”覃松雪自从上了大学后,课堂就没认真听过,即使不玩手机,也是去找别人说话。

    “嘿嘿,你听,同、同、同、同花‘训’软件……哈哈哈哈……”覃松雪低着头给陈恪之模仿专业课老师吐词。

    陈恪之也笑,用笔敲了敲他,示意他稍微认真一点听课。

    不过陈恪之也没有太管着覃松雪,因为他十分明白,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覃松雪去帝都念书的事已经板上钉钉,14年开始着手准备,覃松雪已经有了全国会员的资格,并且有曾筠清这个师父在,考研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可是距离去帝都的日子越近,覃松雪反而越不开心,似乎在担忧着什么。陈恪之察觉到他的异常,特地问了他怎么回事。

    覃松雪把陈恪之拉到卧室,两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覃松雪想了想,说,他去帝都至少三四年,见面的机会肯定变得特别少,他有点舍不得。如果陈恪之不想让他去他就留下。

    陈恪之明白,覃松雪说出这句话完全是违心的,他脸上的忐忑和一直在抠裤缝的手指泄露了他的内心真实想法。

    因为覃松雪怕他,在他面前不敢说出真实的感受。

    一时间陈恪之的心情有些怅然。

    去帝都或者是h市学书法是覃松雪从小就向往的事,当年陈恪之已经阻止了覃松雪离开,如今呢?

    他和覃松雪注定要分开几年,覃松雪原本就不属于这里,他的世界只有写字与画画,那些庸俗的世事根本与他无关。

    覃松雪有着自己的梦想,他不能再拘束着他前进,他已经耽误了覃松雪很多年,必须要放手了。

    否则他真的会耽误覃松雪一辈子。

    “哥,你在听吗?”覃松雪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陈恪之面前动了动。

    陈恪之回过神,道:“你必须去啊,你之前知道可以去帝都的时候那么高兴,你去帝都是念书又不是干别的什么,我怎么反对你?而且我研二的时候你才去帝都,去了之后我有更多的时间去看你……一个月见两次怎么样?坐高铁挺方便的,四五个小时就到了。”

    覃松雪的表情明显地放松了下来,但看上去仍然不太开心,说:“哥,其实我不想离你太远……你研究生毕业之后可以去帝都工作吗?咱们学校可是985,你还是研究生,跟的导师也好,找个好的工作绝对很容易。”

    陈恪之沉默一会儿道:“我毕业之后留在n城考公务员。”

    覃松雪似乎被他这句话骇到了,半晌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说:“哥,你要从政?”

    陈恪之点了点头。

    覃松雪的表情顿时就变了,失声道:“你怎么能从政!”

    陈恪之拉住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你想学书法,我想从政……这条路是最适合我的,我有我大伯在……”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覃松雪打断他,他最恨的就是官场,有他妈妈的前车之鉴在,他完全不想让陈恪之再去蹚这趟浑水,“你去银行不行吗?你去证券公司不行吗?可是你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从政!我就不信你一个n大金融硕士毕业生除了公务员找不到其他工作!你想过我吗?你怎么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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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儿别生气……”陈恪之耐着性子劝他,伸出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子,“我有分寸的,嗯?公务员只是我的工作,没那么多弯弯道道的东西。”

    “我会信吗?”覃松雪直直地盯着他。

    陈恪之想把他拉过来却被覃松雪挣开了,只得作罢道:“当公务员和其他职业没什么不同,真的,我考虑了很久,没有比从政更加适合我的工作。”

    覃松雪又惊又怒,满腹的委屈说不出口,更加不敢质问陈恪之,肩膀微微颤抖着。

    过了半晌覃松雪才道:“哥,你去找其他的工作也是一样的啊……你会更加自由……从政……我妈也从政,你知道的,她一直很累,而且……”覃松雪找不着词,他明白陈恪之听懂了他的意思。

    “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我只有你一个人。”覃松雪总有种感觉,如果陈恪之真的选了从政这条路,他们最终有一天会分开,到了那时候,他该去找谁呢?

    他们两个的关系和普通的情侣不一样,他几乎是被陈恪之一手带大的。一般的恋人分手,不存在谁不离开谁,但是他们不同,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们两个就被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一旦抽离必定伤筋动骨。

    陈恪之笑了:“宝贝儿你在想什么呢,这只是个工作……”

    “那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种职业!你看看我妈,你再看看我们……”

    覃松雪没办法准确地取表达心中所想,对未来的悲观态度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没法喘过气,就连呼吸也变得滞涩起来。

    二人沉默地对视着,突如其来的尴尬让覃松雪无法继续说下去。

    每回和陈恪之争执,总是覃松雪落下风,不知不觉他就被陈恪之给绕了进去,这个下午两人谈了很久,覃松雪看上去还是不高兴,但却没有再反对陈恪之。

    未来的事情,现在是无法下定结论的。

    因为覃松雪整个大学时代几乎都在练字,和寝室的人交流很少,更别说班里,甚至整个系的,所以四年下来他没有交新的朋友,每回放假都没有同学主动联系他,活动也参加得少,他并未公布自己加入了中国书协的消息,王智宇问他参加书法比赛的事情结果怎么样,覃松雪说他得到了入展的资格。但王智宇并不清楚入展的意义,以为覃松雪失利了,随便安慰了两句后便不再过问。所以到了他们大二的时候,陈恪之不当班助,覃松雪在班里的存在感几乎为零。

    毕业论文是在陈恪之的指导下写完的,中规中矩,毫无特色,但顺利地混到了一个毕业证。

    大四下学期,覃松雪回忆起他这几年的生活,搜肠刮肚也没能找出丁点儿校园回忆。

    他的室友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火车票掉在了地上,覃松雪帮他捡起来,看到上面的地名十分陌生,才猛然发现他连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室友的家乡都不知道。

    他们没有一起逃过课,没有一起赖过床,没有一起出去玩过,没有一起分享过某些猥琐的小秘密。

    他的大学生活无比的空洞。

    覃松雪一时间有些迷茫。

    在他准备去帝都之前,那对雅安绿印章终于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如今覃松雪刻章也与易修昀一般随意了,字形选的最为古老的甲骨文。

    夏天天气燥热,但坐在阳台上吹风,他的心情却与他的刀法一样平静。

    陈恪之给他准备好了印泥还有以前剩下的宣纸边角料,等他刻完之后印一印看看效果,好随时修改。

    陈恪之没有问过覃松雪要刻什么内容,将心中的疑问保留到了作品诞生的这一刻。

    覃松雪刻得极慢,害怕出差错,这个印章是他构思了很久才决定下刀的,这也是他刻过的最贵的章。不久之后他们会经历人生的第二次分离,这一次比第一次更久,而这一次,也是他和陈恪之人生轨迹的分叉点。

    他只愿他们二人不会渐行渐远,二十年的相互守护不会被更长的时光打磨得一干二净,不会因为微不足道的小摩擦越积越多最终感情变质,彼此憎恨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覃松雪对未来没有安全感。

    他的所有念想都刻在了印章上,一道一道不可磨灭的痕迹凿成图案成形,永远铭记。

    “长‘勿’相忘。”覃松雪一边摁着印章顶端,一边道。

    过了十几秒,印章被拿开,上面多了四个排列整齐的字。

    “是‘长毋相忘’。”陈恪之纠正他的读音道。

    “无?噢……我一直读错了吗?还好没刻错……我还说怎么两个字意思不一样,读音还相同呢……”覃松雪眨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长乐未央,长毋相忘。

    “没关系。”陈恪之神色复杂,头也不抬地开始检查覃松雪刻出的线条是否有问题,“你就刻一个?长乐未央呢?”

    “待会儿再刻,这个是给你的,我拿‘长乐未央’。”覃松雪笑着说。

    陈恪之伸手要摸他的头,但是覃松雪闪开了。

    “别被我爸看见了……”覃松雪小声解释道。

    陈恪之了然,不着痕迹地挪开了一些。

    可能是因为他这句话,陈恪之觉着自己就这么干看着怪别扭的,于是也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手里多了一把刻刀和练习章。

    许久没有刻章,他的手有些生了,看了一眼覃松雪刻出的线条,竟是比他差上了不少。

    “球球,我国庆节能陪你一星期。”陈恪之一边下刀子一边对覃松雪道。

    覃松雪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道:“其实没关系,国庆节我自己也能回来,反正我刚入学,事情比较少,你都要毕业了,我知道你忙,所以你不用去挤时间。”

    陈恪之乍听到覃松雪这样说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回道:“你……其实我没什么事儿。就那几天,我想你就来看你了,我不是说了么,周五晚上坐高铁过去,周日晚上回来,方便得很。”

    覃松雪没有回答,只是更加认真地刻章了。

    雅安绿石太漂亮,覃松雪并没有在上面刻上边款,把两个印章都沾了印泥印在宣纸上后,确定字没有问题了,才用报纸擦干净,包好,将其中一个给了陈恪之。

    “喏,这个给你。”

    陈恪之心情复杂地接过印章,看着四下无人,还是对覃松雪小声道:“你是不是不开心?”

    覃松雪没有否认,一边收拾折叠小桌子上的东西,一边对陈恪之道:“嗯,我想什么你都能看出来。”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去看陈恪之的眼睛。

    陈恪之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覃松雪会变成这样,他们是否迎来了感情倦怠期?

    他想紧紧地抱着覃松雪,告诉他,不管他们分开多久,他都会一直爱着他,他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他回来。这与职业、地域无关,他是为他而生的。

    “宝贝儿,你到底在生什么气?”陈恪之稍微凑近了一点问。

    覃松雪闪开了一些,道:“别被我爸看见了,咱们都这么大了,你真不担心会被发现吗?”

    过了一会儿覃松雪又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心里难受。”

    与陈恪之对视的时候,陈恪之发现这时覃松雪的眼睛已经红了。

    “走吧,去房里。”陈恪之说道。

    覃松雪心里非常压抑,压抑到他流不出泪,情绪被拧成了一根根的麻绳,所有的都抟成一堆全部塞进他的大脑,粗糙的边缘摩擦着他的大脑皮层,异常疼痛。

    但是这样的压抑从何而来?

    陈恪之先去楼下倒了杯水,递给覃松雪:“喝吧。”

    覃松雪一饮而尽,看着陈恪之锁门,再次朝自己走过来。

    “你锁着门,万一我爸叫我们怎么办?”

    “我刚看了,他在临帖,没两个小时出不来。”

    覃松雪低头望着脚上的拖鞋,又注视了窗外好一会儿,陈恪之站在他旁边,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的脑袋紧贴着自己的腹肌。

    过了半分钟,覃松雪忽然夺走了主动权,把陈恪之的腰紧紧地抱住,脸深深地埋在他身上,不让陈恪之挪动半分。

    陈恪之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错愕,轻轻地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温声道:“宝贝儿,你到底怎么了?”

    覃松雪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因为用力过猛,肩膀一直在轻微抖动。

    陈恪之叹了一口气,用大手托住他的后脑勺,慢慢道:“我不会忘了你的,‘长乐未央,长毋相忘’,嗯?”

    覃松雪哽咽着声音道:“哥……”

    “你个傻子……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咱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啊,你高三去g省念书都没这样,怎么现在大学毕业了反而越来越小了?”

    陈恪之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这有什么好难受的,真是有些搞不懂你现在在想什么……”

    覃松雪仰起头瞪着陈恪之一言不发,显然有些生气了。

    陈恪之笑着把他湿着的眼角擦干,“我开玩笑的,别发火,嗯?”

    覃松雪轻轻推开了他,使劲搓了搓脸,揉揉酸胀的眼睛,平复了一下糟糕的情绪,回答道:“没什么……我就是难受,心里不舒服。”

    “你就笑我吧……”窗外的小鸟在台子上徘徊了一阵后飞走了,覃松雪的视线也随着它飘到了屋外,“其实我这几年我一直觉得你没那么喜欢我了,真的……好像你并不是非我不可。好像我的身份只是作为你的男朋友,再没有别的了……如果有一天咱们分手了,你也可以一如既往地生活下去,完全没有影响……”

    “但是我不一样……你对我来说不止是男朋友,这么些年我和你一起长大,比和我爸妈在一起的时间都长,我分不清楚你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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