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银鱼

    居楼手中剑舞流苏,长穗临风,厚重如山的真如剑意透体而出直逼李长风。

    “离位三步,乾位五步!”

    解红妆娇喝道。

    李长风沿着解红妆的口诀行走,竟险险避过剑锋。

    居楼眉眼一挑,显然惊讶于解红妆对真如剑诀的步伐如此清楚,但她改劈为扫,已用宽阔的剑身把李长风逼入了死胡同,她这一扫已封锁离兑坎三位,唯一的缺口只有震位。

    但李长风不可能入震位,若是解红妆对真如剑诀如此清楚,应当知道,真如剑诀中最强杀招南华剑就在震位,这是一穷途末路的剑局。

    解红妆眉眼如炬,嘴唇轻启:“震位三步!”

    李长风跨步,却发现居楼已呈守株待兔之势,剑锋怒扫。

    “蹲!”

    李长风下意识蹲下,剑锋从脸上寸许处扫过,他甚至能感受到那股雄浑的剑意。

    真如剑意洞穿了环抱大树的枝干,直将之变成碾粉。

    南华剑就这么被破了。

    居楼显然也没有料到这种结果,那股最初的愕然变成了不甘心,又化成心中的怒气,于是她展开了剑锋。

    这把重逾百斤的无锋重剑,李长风一直觉得很有威慑力,但此时此刻,居楼竟然把剑锋展开,原来重剑之内有乾坤。

    北方寒鸦国除了天下无双的真如剑,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匠工玄机,巧夺天工。

    剑中有弩机,弩机上是密密麻麻的银针!

    是寒鸦国的银鱼针!共计九千九百三十八针!

    解红妆杏眼一瞪,飘身而下,红纱裹身把李长风牢牢护在身边。

    居楼的气息显然已经癫狂,她已顾不上寒鸦国和西塞国的十年和平契约,精通密宗术的解红妆就是她修行道上最大的障碍。

    此人不杀,难以登神道。

    银鱼齐射而出,这一筒是两千五针。

    解红妆一声娇喝,真元鼓动如铜墙铁壁把两人护在身上,这两千五百针竟悉数被拦在红纱外,轻飘如丝缕却坚硬似铁壁。

    但是李长风看到解红妆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解红妆看到李长风瞪大了眼,也看到了他眼中的关切,于是笑了笑示意无事。

    她不敢开口,寒鸦国的银鱼针接二连三有连绵之势,她必须要毫不分神的把真元悉数逼出拦住这细若发丝的银针,真元一旦有一丝溃散将不堪设想!

    银鱼接踵而至,如天水镜面粼粼波光,美的不似人间物。

    可江湖人深知,这绝美之物却隐藏杀机,实在是人间凶器。

    解红妆虽然真元境界都在居楼之上,但不代表她有足够的能力抗衡银鱼针,李长风忽然扯去红纱,把解红妆护在了身后。

    此时他才发现,解红妆背后已一片红。

    比身披红纱还要红。

    比他在冰原上看到的蔷薇花更加艳丽。

    解红妆已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她焦急道:“我们都会死的!”

    李长风抱着她将她护在身后,笑着说:“我想再赌一赌!”

    他从怀中掏出查到了红丸,从闻人立雪那里拿来的红丸一直被他手在怀中,此时面对密集如发的银鱼针,李长风捏着红丸冷静的看着居楼。

    居楼显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冷笑一声道:“不自量力,这样也好,我一并把你们解决掉,好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李长风没有说话,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只喜欢默默的斗争。

    解红妆这是第二次看到李长风坚定如山,第一次在她房中看到李长风认真的样子和深邃的双眸,她就有些着迷。

    此时被李长风护在身后,虽明知两人有可能都会死,但看着李长风提着刀坚定站在自己身前,她忍不住将头轻轻靠在并不宽阔的背上。

    那儿有令她满足的安全感。

    机阔声响起,银鱼针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是三千银针,李长风虽深知这银鱼针不是俗物,但还是低估了它的恐怖,铺天盖地让人避无可避。

    于是他搂着解红妆急退,手上的红丸舞动如疾风骤雨。

    他只会《撩云剑》,但好在他的双手已练刀超过十年。

    剑起苍黄、追风逐月、九天揽月······

    李长风的胳膊上入一针,然后是第二针,第三针,他逐渐体力不支。

    这银鱼针太过密集,实在非人力所能抵挡。

    李长风手上不停,但心中叹息。

    天空忽然有爽朗笑声:“寒鸦国神机果然巧夺天工,银鱼针果然如传说可怕,但小公子想要不声不响杀掉我密宗传人,难道就不怕我密宗找上你寒鸦国银月堡吗?”

    解红妆失血过多已无法撑住身体,但听到这声音她心中欣喜。

    智善的身形明明在百步以外,可这声音刚落,他就已站在居楼面前,这等速度让居楼心惊肉跳。

    密宗的上言法师都是已浸淫近百年的老怪物,智善虽然不算密宗核心法师,但也不是她一个小小人魁境可以撼动的。

    居楼转头看解红妆和李长风,眉宇间尽是不甘的恼怒,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等到他日解红妆恢复过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像今日这种好机会。

    居楼还有最后一招。

    她的怀中有玉简,捏碎后可搅动空间,寒鸦国的大祭酒可以立刻赶到,但这样无疑打破了寒鸦国和西塞国的十年平衡。

    这本就是她和解红妆的私人恩怨,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牵扯上两个国家间的斗争。

    思忖再三,居楼还是放弃了这兵行险着,提着剑扭头就走。

    智善略微眯眼,俗话说不叫的狗会咬人,寒鸦国小公子能屈能伸坚毅果断,其内心狠辣远非常人可比。

    最可怕的是年纪轻轻已入人魁境,如果不是有解红妆可以压她一筹,智善还真的要考虑考虑是否要把她扼杀在摇篮里。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种前途不可测的敌人,能不留下当然就不留。

    “师叔。”

    解红妆虚弱的声音把智善的思绪拉回来,他转过身方才看到,李长风的胳膊和胸前已血流如注,银鱼针插满了胸口,好在李长风硬生生全受了,把解红妆好好的护在身后。

    智善要帮他用真元把银鱼针尽数逼出体外,但李长风摆了摆手道:“先生先救她吧,我暂时无碍。”

    智善这才看到解红妆背部有数十只银针已入体,连针尾都看不见。

    智善手掌浮现一抹土黄色,迷蒙如稠却不如居楼和解红妆那样璀璨,但这才是真正的返璞归真,真元透体丝毫不溢。

    智善的手掌落在解红妆的肩膀上,几只银针带着血雾倒飞而出,尽数没入大树的枝干中。

    解红妆脸上的苍白再添三分,软软靠在李长风的怀中,好在她舒出一口气,看上去好受了一些。

    智善看着解红妆无碍,只是失血过多,于是转头对李长风说:“我替你把银针逼出去!”

    李长风点头应下。

    然而智善的手掌刚落在李长风的背部立刻愣在当场。

    解红妆看着智善眉宇间的不解,虚弱的问他:“师叔,有什么不对吗?”

    智善不解说:“居楼射入他体内的银鱼针竟悉数不见了!”

    李长风一瞪眼,解红妆挣扎着要坐起来。

    “先生,您确定银针都不见了吗?”李长风焦急道。

    智善点头:“寒鸦国的真元沿袭真如剑意的狂暴霸道,透体而入会在经脉中肆虐,这一点绝不会错,如果不是这样丫头也不会被射几针就失去战力,可你的经脉中空无一物,一点真如剑意的气息都搜寻不到!真是奇哉怪哉!”

    李长风越发不解,认真问他说:“小公子射出的是箭筒中的银鱼针,这又怎会和她所修行的真如剑意牵扯上关系?这难道不是神机巧工之术吗?”

    “是谁告诉你银鱼针是神机巧工?银鱼针是寒鸦国最纯正的真元凝形而成!”

    这下轮到李长风傻眼了,他回头看解红妆,显然解红妆也知道这件事情,唯独他不清楚。

    李长风说:“那即是说这些寒鸦国的真元凝针,到了我的体内反而消失了!”

    智善点了点头,他也不知为何,想到这里顿时心生挫败感,他一生走南闯北见过无数能人异士天才俊杰,可李长风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神秘,竟然这位密宗上言法师都自惭形秽。

    先是在李长风的神照境看到了神秘的《渡厄决》晋升灵境蔷薇花开遍地的场景。

    再是看到了碎冰原破神照后的万紫千红和一望无际的元海。

    现在又发现寒鸦国霸道的的银鱼针真元直接消失在了李长风的体内。

    这小子怎么这么邪门?

    解红妆沉思片刻道:“有没有可能是被他的元海吸收了?”

    李长风和智善两人都把疑惑的眼神看着解红妆,显然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推断。

    但若是仔细想想,也的确在情理之中,非但不是没可能,反而是很有可能。

    李长风以念内观,瞬间来到了神照境中,冰原还是一如那样白茫茫,只是此时此刻上 面的万紫千红和学院暖日让他神清气爽。

    李长风走到元海之上,看到了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还有元海之中水里飘荡的一丝丝银色的真元缕,飘荡如絮。

    是寒鸦国的银鱼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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