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  灿灿满月这一日,赵沉请了假难得不用早起,一直睡到天蒙蒙亮才醒。迷迷糊糊翻个身,刚想抱住妻子捏一捏,忽听妻子背后传来女儿轻轻的叫声,赵沉支起身子看过去,意外发现女儿已经醒了,正在那儿自己玩呢,大眼睛跟洗过的黑葡萄似的,又黑又亮,清澈水润。

    “灿灿。”赵沉轻声唤道,连续喊了好几声,小丫头才微微扭过头朝他这边歪了过来,对视片刻咧嘴一笑。

    赵沉心里欢喜,连着灿灿的小褥子小枕头小被子一起抱到自己这边,侧身跟她玩。

    阿桔被父女俩弄出的动静唤醒,也没有起来,就那样侧躺着看他们玩。

    赵沉稀罕女儿稀罕不够,灿灿却跟他玩腻了,扭头找娘亲。阿桔知道女儿这是饿了,把人抱到炕里侧,她转过去喂孩子,衣裳只解开半边。

    “灿灿长得真快。”赵沉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光明正大的看,也不知到底在看哪儿。

    大白天的阿桔被他弄得脸热,偏偏无可奈何,索性假装身边没这个人,倒是灿灿不时抬眼看看赵沉,警惕的小眼神好像生怕有人跟她抢一样,越吃越带劲儿。

    赵沉也渴了,只是没胆子跟女儿抢。

    他眼巴巴瞅了会儿,起来穿衣裳。

    再忍半个来月,等妻子彻底养好了,他好好吃一次。

    他洗漱过后再进来,阿桔已经喂完了,将灿灿交给他,她起来收拾,梳妆时看看镜子里的脸庞,比怀孕时瘦了些,跟怀孕前比好像要胖很多。时间太长阿桔记得不是很清楚,问蒋嬷嬷绿云她们,一个个都夸她产后恢复的好,几乎跟之前差不多了。

    阿桔可没当真,回想晚上被窝里赵沉的混话,总不可能只有两个地方长肉旁的地方都没长。

    收拾妥当后,阿桔让早就预备的乳母抱着女儿,一家三口前往荣寿堂。虽然她自己喂女儿,乳母还是得请,日后她出门时好有人喂女儿,等女儿大了些得搬到自己的院子住了,乳母就是照顾她日常起居的人。这是大户的规矩,阿桔不可能废掉,只能多养女儿一些时日。

    赵允廷今日也没有去衙门。

    一见他们过来,他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顾旁人眼色大步走到乳母身边,小心翼翼将孙女抱到自己怀里。阿桔有点紧张,赵沉比她更紧张,站在旁边不错眼珠地盯着。赵允廷抱好灿灿才发现儿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顿时没好气训道:“你小时候我没少抱你,瞎担心什么!”

    赵沉冷哼了一声。

    赵允廷不管他,抱着宝贝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低头看孙女。灿灿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襁褓包得严严实实的,赵允廷一手托着她脑后一手把襁褓解开,对上里面女娃白嫩嫩小脸水灵灵大眼睛,他情不自禁地笑,“灿灿越长越好看了……”

    他对面,赵清面上没什么变化,赵涵凤眼里闪过一道苦涩,父亲只有对大哥才会用那种看似不满实则亲昵的语气说话,现在哄小侄女的温柔样子,他更是没有见过。而赵沂平时得赵允廷笑脸比较多,胆子也大些,喊完阿桔后便凑到赵允廷身边,跟他一起看孩子。

    太夫人扫儿子一眼,目光落到了阿桔身上:“这几日雪柔去了望竹轩两次,听说你们挺谈得来的?”言罢意味深长地朝赵沉笑了笑。

    赵沉面无表情,阿桔垂眸,显现出几分难言的失落,嘴角笑容看起来也有些勉强,“表妹明朗大方,我很喜欢跟表妹说话。”

    太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一会儿吃完饭她来我这边请安,你等一等,让她跟你一道去望竹轩吧,今日你们那边事多人忙,她也好给你搭把手……”

    “好了,母亲让人摆饭吧。”赵允廷脸色难看地抬起头,不悦道。

    太夫人知道儿子爱屋及乌,连宁氏亲自挑的儿媳妇也想护着,方才的好心情顿时飞了大半,在心里将儿子骂了千百遍,忍不住刺他一句:“眼看就要腊月了,承安他娘在庄子上住了那么久,想来也知错了,你打算何时让承安接她回府?”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赵涵期待又忐忑地看向父亲。

    赵沉仿佛事不关己般抱着刚接过来的女儿哄闹,阿桔乖顺地坐在一侧,静静地看他们父女。

    赵允廷放下茶盏,淡淡回道:“此事等朝廷大休我去庄子看过再说,母亲放心,只要秦氏真心悔过,儿子便接她回来在您面前尽孝。”

    冷峻淡漠的样子,跟之前满脸带笑哄孙女的男子判若两人。

    赵允廷实在想不明白,曾经温柔体贴的母亲怎么变成了今日这样,母子仿佛成了仇人,他喜欢的母亲不待见,他厌弃的母亲一再提点,一家子安安生生的过不行吗?

    他不痛快了,太夫人也没觉得多好受,刚出口时便生了悔意,可惜说出去的话收不回,只好岔开话题。

    饭毕,赵允廷冷脸离去,赵沉特意留下来跟妻子一起陪太夫人说话。

    “太夫人,表姑娘表少爷给您请安来了。”小丫鬟回完话转身挑开门帘,请外面的人进来。

    曾文晔率先跨门而入,曾雪柔落后一步。

    太夫人笑着朝二人招手,眼睛却暗暗留意长孙夫妻俩。

    门帘挑起时赵沉抬眼朝门口瞥去了,阿桔咬唇看他,他才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给妻子赔笑,曾雪柔进来后他也没有再多看一眼。太夫人看在眼里,既怨林氏妒妇又很高兴,只觉得长孙喜新厌旧指日可待。男人嘛,一旦动了心,女人看得再严都没用。

    “你祖母可好?”太夫人让曾雪柔坐到炕前的绣凳上,慈爱地问。

    “她老人家好着呢,这两日用饭都比在家里时用的多,都是看到姑祖母高兴的。”曾雪柔甜甜地笑,说话时偷看了赵沉那边两眼,继而再对阿桔笑笑,是嚣张是真诚落在不同人的眼中也就意义不同了。

    太夫人点点头,又问起曾文晔的起居来。

    曾文晔谦和有礼地答,目光有意无意从阿桔脸上扫过两次。

    阿桔垂着眼帘没有察觉,赵沉却攥紧了拳,没等曾文晔说完倏地站了起来:“祖母慢聊,今日事忙,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从乳母怀里抱过女儿大步走了,阿桔匆匆跟上。太夫人顾不得责怪两人无礼,赶紧给曾雪柔使眼色让她跟上去。曾雪柔巴不得走呢,假装欣喜地追了出去,徒留有些心虚的曾文晔继续陪太夫人。

    “表嫂,表兄怎么好像突然生气了?”到了望竹轩那边后,曾雪柔亲昵地挽着阿桔胳膊问道,因为赵沉就在前面不远,她声音压得很低。表嫂平易近人,那个表兄实在让她心里犯怵。

    阿桔知道她怕赵沉,同样不解地摇摇头。

    此时日头已经有些高了,晨光斜洒过来,在她产后越发细腻白嫩的脸上笼了浅浅金光。

    曾雪柔愣住,看看阿桔娇美如新春海棠的侧脸,再回想一下当时屋里情景,忽然猜到了几分。

    一定是曾文晔眼睛又不老实了。

    身为曾家长孙,曾文晔没有辜负老夫人的看重,确实很有读书的天分,出门在外风度翩翩也很招外人喜欢,只可惜此人生性好色,二房那边稍微有些姿色的丫鬟都被他碰过。没想到今日他竟敢亵渎表嫂,还是当着赵沉的面!

    有些鄙夷嫌弃,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三叔无心仕途,二房得罪了赵沉,以后赵、曾两家的亲戚关系只能由她们姐弟维持,只要弟弟够努力,她不触赵沉的逆鳞,他们早晚都会有出头之日。

    ~

    月中一场大雪过后便一直都是晴天,今日也不例外,柳氏下了马车又忍不住对次女道:“你看,咱们灿灿就是有福气,瞧这天蓝汪汪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喜庆。”

    林竹抬头看天,碧空高远湛蓝如洗,确实是个好日子。

    想到好些日子不见的小外甥女,林竹笑着催道:“娘咱们快进去吧,不知灿灿又长大了多少。”

    柳氏也想得紧,跟在林贤父子身后加快了脚步,到了望竹轩前面,远远便可听到客人们的谈话声,毕竟这次满月礼赵家是大办的,肯定请了很多客人。柳氏来京后第一次碰上这么隆重的场面,不由有些紧张,边走边低头看看身上,总担心哪里不妥招人笑话。

    “娘不用紧张,你穿这身挺好看的,一点都不比那些贵妇人差。”沿着走廊往后院走时,林竹小声安抚母亲,眼睛却忍不住朝正院那边看,可惜假山园景遮掩了视线。

    郭夫人郭宝珠已经到了,郭宝珠一直留意外面呢,瞧见好姐妹来了,立即迎了上去,朝柳氏行礼后马上嗔怪林竹:“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我都等你半天了。”

    林竹盯着面前的姑娘,见郭宝珠神色如常,笑道:“我还没料到你来的这么早呢,灿灿呢,走,咱们进去找她去。” 心里很是松了口气。

    上次遇到瑞王,郭子敬肯定是看出来她对瑞王的倾慕了,所以送她回家时委婉提醒她瑞王已有王妃一事。她在郭子敬面前丢人一次已经够了,若是郭子敬将此事告诉郭宝珠,即便郭宝珠不会看低她,林竹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与她自在相处,就算现在,她也怕郭子敬哪天对妹妹说……

    “阿竹来了啊,快过来看看灿灿。”瞧见妹妹,阿桔抱着女儿走了过来。

    林竹眼睛一酸。

    在母亲面前能装得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看到长姐温柔的眉眼,林竹只觉得委屈又惭愧。长姐一直叮嘱她出门要守礼,不要多看外男,她每次都当耳旁风,于是才来京城就对一个只见过一面半点都不了解的王爷动了心,然后丢了人,也丢了长姐的脸面。

    她心虚地低下头,逗弄咧嘴朝她笑的可爱外甥女,迅速把眼泪憋了回去。

    今日是外甥女的大日子,她不能给长姐添乱。

    林竹笑嘻嘻地用她准备的猴子摘桃木雕逗灿灿,灿灿还不懂猴子不猴子的,却很喜欢桃树枝上红红的大桃子,眼睛盯着桃子转动,小手攥啊攥的暗暗使劲儿。阿桔一直盯着女儿,没有留意到妹妹那片刻异样,刚想把女儿放到榻上让妹妹哄,前头丫鬟突然大声说了一句。

    安王妃来了。

    阿桔动作一顿,蹙眉看过去,就见安王妃一身盛装面带微笑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可是赵沉跟她商量请客的名单时,根本没有提过要给安王府发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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