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瀑,穿透水面波光,照在二人的面庞上,陆云杉瞳孔微张,看着近在咫尺的黎璟,心跳如擂鼓。



    黎璟生的品貌非凡,身姿颀长,若非势孤身弱,恐怕早与其他皇子一般已有儿女了罢。



    入神之时,黎璟忽然睁眼,二人四目相望,陆云杉只觉黎璟抱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一个旋身,两人浮出了水面。



    待游上岸后,二人靠在岸边山石上。



    黎璟喘着气,借着月色看着陆云杉:“你方才差点憋不住气,幸好有我。”



    陆云杉歪头,有些慌乱道:“我才没有,习武之人向来要学凝神静气,我怎会憋不住。”



    黎璟将头靠了过来,凑在陆云杉耳边:“那?莫不是五谷之气?”



    陆云杉猛的将黎璟推开,黎璟卧倒在一旁咳嗽不止。



    “你......你要杀夫。”黎璟边咳嗽边指着陆云杉道。



    陆云杉顿了顿:“你再胡言乱语,我便将你打晕了扛回去。”



    黎璟渐渐止住了咳嗽,坐起身:“方才你我相拥之时,你可曾觉得,心跳如擂鼓?”



    陆云杉冷着脸道:“未曾。”



    “哦,那你为何脸红?”黎璟追问道。



    陆云杉冷笑一声:“现下黑灯瞎火,你怎看得清我脸是黑是红?”



    黎璟此刻又凑近道:“因为在水中时,你的脸很烫,且越来越烫。”



    陆云杉气急,又想将黎璟推开,谁知黎璟抬手握住陆云杉双肩,将她一道卧倒至地面,头顶传来铁链声。



    “别说话,还不知上面战况如何。”黎璟小声道。



    陆云杉凝神,觉得山洞旁却似有阵阵脚步声,鼻尖忽萦绕一股冷冽血腥味,寻着这味闻去,鼻头却碰到了黎璟的下颌。



    黎璟往后一缩,细语道:“你有事?”



    陆云杉又嗅了嗅:“你吐血了?”



    黎璟放开陆云杉肩膀:“我受不得寒,今日下水,吐血,也是意料之中。”



    头顶脚步声渐弱,陆云杉坐起道:“上次我喂你喝的药可强健肺腑,待过几日,我再去寻些。”



    黎璟闻言后,顿觉心中欢喜,敛住即将舒展的笑道:“现在还是想想如何出去罢,日后再报答,也不迟。”



    语罢头顶传来铁链窸窣声,陆云杉抬头,只见方才那死士的铁鞭缓缓下降至她跟前。



    疑惑际,头顶传来阵阵呼喊:“公子,夫人……紫绎你快下去看看……”



    陆云杉听着是红绎二人的声音,即刻回应道:“无需下来了,我们顺着这铁链上来便是。”



    黎璟将双手往脑后一背,躺在地上:“谁说无需下来,让他下来将我给弄上去。”



    陆云杉无语········



    天色熹微,朝霞初露,山野间雾气氤氲。



    陆云杉一路上用匕首在山脚下割了好些草药,顺带捉了一只蛤蟆。



    黎璟坐于马背上,皱眉道:“莫不是都是给我吃的?”



    陆云杉收起匕首,一跃上马:“你面色苍白,手心冰冷,将我抱的紧些,快马回了客栈为你煎药。”



    语罢,缰绳一拉,便如野马脱缰,朝客栈飞驰去。



    旭日东升,万物初醒。



    一行人回到了客栈,陆云杉沐浴更衣后便径直进了客栈后厨,剩余一紫一红二人守着榻上面色苍白的黎璟。



    黎璟从榻上坐起,问道:“将你此行所遇之事,悉数说来。”



    紫绎:



    “属下回都城那夜遇见了黎淳的暗卫出城,跟随之下才得知,陆云杉苍闻山未死,黎淳正派人追杀陆云杉。”



    “谁知追杀陆云杉的暗卫前些日竟发现陆云杉与公子在一起,当即派人回城禀报黎淳,黎淳当夜便又派了一对暗卫,来姜取公子性命。”



    “那时属下行踪已暴露,露面恐打草惊蛇。便在暗处保护公子。”



    黎璟面色一沉,舒了口气道:“算算日子,再过两三日,派来杀我的人便到了。”



    紫绎:“正是,不知公子有何应对之策。”



    黎璟仰头望向窗外,晴空万里,丝毫未有秋色。



    缓缓道:“若我猜的没错,黎铮定会借那玉佩,诬陷黎淳舅父高谓通敌之罪。”



    紫绎疑问道:“高谓可是总领禁军都尉,若黎铮这事儿办成,那今后.......属下确实越来越不懂您了。”



    黎璟斜睨了紫绎一眼,并不答话。



    紫绎面色涨的微红,提着胆子道:“公子您受黎淳欺辱多年,好不容易开始反击,却将这些好事儿都落到黎铮头上去了。”



    黎璟皱眉,端起一旁清茶:“你说说,什么好事儿?”



    紫绎:



    “军粮那事儿,公子部署的多辛苦,最后却将消息给了黎铮。”



    “还有苍闻山诈死,也是因为黎铮办事不力,公子不得不设法诈死,分散黎淳注意力。”



    “而今又主动现身,惹的黎淳本来是要和黎铮斗的,现下好了,又是逮着公子不放。”



    黎璟只觉紫绎说的自己头疼,揉了揉额头,窗外一声闷雷,骤雨忽至,楼下行人纷纷。



    黎璟望向窗外,起先的晴空万里渐渐被黑云压散,独留九月木犀花香始终萦绕。



    漫不经心开口道:“那便助黎铮做下个黎国君王罢。”



    紫绎红绎惊讶相看一眼,不在多言。



    此时陆云杉开门进屋。



    紫绎:“这是何气味,如此古怪难闻。”



    陆云杉撇了紫绎一眼道:“良药难闻也”



    紫绎皱眉道:“不是良药苦口吗?”



    红绎连忙将紫绎捂嘴拉出房门。



    黎璟眼看着陆云杉将一碗绿幽幽散发异味的汤药端至跟前。



    自觉别过头去:“若你的报答都是此般,大可不必。”



    陆云杉面上忽升起一抹娇俏的笑:“我熬药之前,已知会红绎,此后每三日,为你服下一剂,不出半年,你便可身强体健。”



    黎璟瞳孔微张,转瞬又觉的,上次喝陆云杉的汤药似乎确实不错,随即一派泰然的接过陆云杉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此药甚好。”



    话音刚落,陆云杉便将一颗酸梅塞进黎璟口中。



    黎璟被酸的眼眶都红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只听闻喝了汤药喂蜜饯的,没听过喂如此酸的梅子。”



    陆云杉看着黎璟被酸到的模样,颇有种得逞的快感,也捂嘴笑起来,将一竹节做的小竹筒放至黎璟床边:“这里有一竹筒,你慢慢吃。”



    语罢便走了出去。



    是夜,秋雨绵绵,乌云蔽月。



    烛火拉长书案前的人影,秋风徐来,吹起屋内帷帐。



    黎璟将手中季百传来的书信放至烛台燃烬,眼眸微抬:“季百来信,说黎淳一直利用雪嫔给父皇下毒,表面看起来头痛之症渐解,实则毒入骨血,药石罔顾。”



    紫绎:“不知皇上还剩多少时日,若皇上急病薨逝,皇位就是黎淳的囊中之物了。”



    黎璟眉心一蹙,淡淡道:“且让季百暗中寻药,将父皇的身体拖的久些,他最疼爱的大儿子还没死呢,怎会轮到他。”



    紫绎面色一滞,好似领会了黎璟的意思道:“属下遵命,只是……属下若此时离开公子,恐怕黎淳的暗卫到时,会威胁公子安危。”



    黎璟面上笑意从容:“这是姜国地界,我怎能让他像从前般来去自由。”



    “此处驻城令袁昭,是已故的姜国仁武将军袁霖的后人,你手书一封无名信,信中告知袁昭,黎国奸细入姜,欲刺杀他。”



    紫绎:“公子,如今姜南州还未回都城,若说黎淳的人是来刺杀姜南州,岂不更让袁昭重视?”



    黎璟起身,将笔递与紫绎道:“只可惜袁家与姜家有血仇,袁昭若是知道这仇,是定然不会顾姜南州死活的。”



    紫绎俯身坐于书案前,歪头问道:“是何血仇,袁昭可知道?”



    黎璟将笔敲在紫绎头上:“你如今是越来越八卦了,快写罢。”语罢将笔扔至紫绎怀中。



    另一边,陆云杉倚在窗前,摸出怀中手帕闻了又闻,蹙着细细的眉头,叹了口长长的气。



    喃喃道:“这香的线索算是暂时断了,还得要快些入皇城才行。”



    秋雨忽骤,被风卷席入屋,湿了衣裳,陆云杉连忙合上窗。



    紫绎换上夜行衣,启程去办事。



    黎璟取下银月佩,放在烛台前静静看着,他又在想念母亲了,母亲让他开朗宽厚,他便从来都带着温暖的笑意示人,也从不记恨。



    可如今……他只想用毕生之力叫做错事的人付出代价,叫这虚伪的天下偿还血仇。



    他的计划,由两年前起便开始布下,一步一棋,叫好战者死于非命,叫虚伪者家破人亡,叫打着战争旗号的和平通通化为飞灰。



    大雨倾盆,呼啸的夜风自窗缝钻了进来,烛火乍灭。



    《引》



    两日匆匆过,黎璟以折扇遮面躺于树下。



    紫绎蹲坐在一旁,瞅了瞅不远处红绎与陆云杉的背影道:“公子,陆云杉那药,我闻着都难受,难为您还得喝。”



    黎璟语气从容道:“我有个好东西,吃了便不苦了,你要不要尝尝。”



    紫绎闻言,欣喜非常:“那属下就多谢公子疼爱了。”语罢,便摊出手。



    黎璟从腰间取出一块酸梅放至紫绎掌心,紫绎欢快放进嘴中,下一秒却被酸的直不起腰。



    黎璟坐起,摇着手中折扇,眼尾弯弯,尽是戏耍成功的得意。



    红绎将汤药端至黎璟跟前:“公子,夫人熬的药好了。”



    黎璟头也未回,端起汤药猛然喝下,红绎紫绎面面相觑俱是一惊。



    饮完后,只见黎璟又从腰间摸出一颗酸梅放入嘴中,一套操作下来竟面不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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