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骁看了她一眼,无声质疑了一句“和你有关系?”



    越过舒涵,他来到小梅姑娘的父母面前——



    他们看起来都是老实质朴的农民工,一辈子安分守己。



    没有什么城府,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小梅妈只是哭,小梅爸也是满脸无助,这会儿只是蹲在地上一把一把薅着自己的头发。



    “医生,我,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说是伤了眼睛……我女儿是学画画的,可千万不能瞎了啊!”



    小梅妈几乎瘫倒在地。



    唐慎骁示意一旁的护士赶紧扶住她:“患者的伤情很复杂,要想恢复到原来的视力,那是不现实的。目前我已经采取了保眼球的方案,但最后的结果,还要等她内部隔断的眼球神经痊愈再看。”



    唐慎骁尽量用通俗的语言来解释。



    第一,伤势很重,但眼球保住了。



    第二,能不能看见,要看伤口张合后视神经的恢复程度。



    第三,未来会影响视力,但不确定能恢复到什么状态,如有需要,还会再进行多次手术。



    这时候,小梅已经从手术室推了出来,被护士送往病房去观察。



    她的父母跟着一并过去,舒涵犹豫着,该找个什么时间去跟他们沟通下。



    最后她决定,还是让林姐帮忙转达一下,就说自己愿意积极面对后续的赔偿事项,如有需要,随时联系她。



    眼下小梅情况还不能终定,她也担心姑娘情绪不稳。



    “是你妈伤的人?”



    唐慎骁换完了手术服,走过来正好听到舒涵跟林姐说话。



    舒涵尴尬地点了点头,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还以为你家有人等着要捐角膜。”



    唐慎骁不冷不热地嘲了她一句。



    毕竟,刚才一出手术室就被舒涵跳脸前的体验,有点诡异。



    “呃……”



    舒涵心想:这男人嘴巴真不是一般的毒。



    但眼下她有事求着他,只能一脸恳切地跟上去:“唐医生,我能私下再问问你,小梅姑娘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情况么?”



    舒涵刚才听唐慎骁跟小梅父母的说法,已经算是比自己预期的好很多了。



    但她也会担心唐慎骁是不是有意安慰人家,才没有把最坏的情况马上说出来。



    “准备一百万以上。”



    唐慎骁看了舒涵一眼,提步往休息室去。



    “一百万?”



    舒涵心惊肉跳。



    刚才听林姐的意思,大概要赔至少五十万,她已经觉得很吃力了。



    现在唐慎骁开口就说一百万?



    舒涵追上去:“唐医生,我……我不太明白。真的需要这么多么?”



    唐慎骁睨了她一眼:“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车祸撞死人,最多八十万,你是拿这个来衡量的么?”



    舒涵不言语,她觉得无论是点头还是摇头,此刻自己在唐慎骁眼里的形象,都是非常不地道的。



    “人死了一口价,眼瞎了也是一口价。但这姑娘的情况不同,她有幸遇到我了。”



    唐慎骁不紧不慢道。



    “这只眼球我是给她保住了的,但眼眶眼皮内外的创伤,都需要后续整形手术来修复的。”



    多次手术,后续整形,每一个关键词眼听起来都是钞票的味道。



    舒涵心中已经有所明了,她郑重而认真地对唐慎骁说:“请唐医生一定治好小梅的眼睛。”



    唐慎骁皱紧眉头:“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懂么?”



    舒涵怎么会没听懂呢?



    治疗下去,就是个无底洞,希望都是拿钱烧出来的。



    瞎了废了,反而一口价赔的还少些。



    舒涵苦笑:“唐医生,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总不能要求你故意把人家的眼睛治坏吧?”



    小姑娘还这么年轻,她和她的妈妈难辞其咎。



    “你以为,我被提这样要求的次数还少?”



    唐慎骁说,“刚才楼上就有一个患者,要我开一份夸大其词的伤情证明。”



    舒涵觉得膝盖上好像中了一箭,默默吞了一下哽在喉咙的压抑。



    唐慎骁目送她消失在急诊大厅的门口,才转身准备上楼。



    江孟祈幽灵一般钻了出来:“喂,我刚才去看过了,那姑娘。左眼眶三级凹陷,估计后续没个百八十万恢复不来。”



    “你们科室的特助基金还剩多少?”



    唐慎骁问。



    江孟祈警惕:“干什么你?打我们的注意?特助基金要院里审批的,必须是那种人命关天的贫困患者才能申请。”



    “这姑娘是公益志愿者,家里条件不好。”



    江孟祈哟了一声:“她家条件不好,所以医药费可以找打人的那家来赔嘛?人家双方自己协商的事,咱们院方跟着瞎掺合什么?唐主任,你到底是想帮谁啊?”



    唐慎骁:“少废话。跟你们主任申请下特助基金。我们科出一半,你们科出一半。回头——”



    江孟祈眯眯一笑:“回头唐公子给我赞助一台超声微创手术仪?不贵,最新款的刚上市,也就一百多万美金。院里不给批,我只能抱你大腿。”



    唐慎骁骂他一句贱人,转身走了。



    ……



    舒涵来到和美疗养院,看到妈妈舒白已经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



    手脚用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她被上了镇定剂。



    “妈。”



    来到母亲床前,舒涵轻轻抚摸着她凌乱灰白的头发。



    “妈,我是小涵,认得我么?”



    舒白的眼睛左右移动了一下,最后终于聚焦在了舒涵的脸上。



    “小涵……”



    舒涵鼻子一酸:“妈,是我,我在。”



    她不忍心母亲继续被绑缚在病床上,于是解开了她手腕的两道保险绳。



    “明韬呢?”



    舒白还记得陈明韬。



    舒涵不敢说陈明韬的事,害怕妈妈现在情绪不稳,再次出状况。



    于是她只能敷衍道:“他最近忙,等过一阵就来看你。”



    “你骗我。”



    没想到舒白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她突然一个翻身坐起来,双手死死卡住舒涵的脖子。



    “你骗我!他跑了!他不要我了!他跟别的女人跑了是不是,是不是!”



    “妈!你冷静点!是我啊!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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