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出宫,你想好怎么册封了吗?”

    “还没来得及细想呢,过两天我跟温大临他们商议一下再说,王爵总是要先封一下的,你说雍王好呢,还是秦王强些?”

    “都差不多,大郎封王有点晚了,臣下们肯定以为你不喜欢他,不会对他不利吧?”

    李碧担心的并非没有道理,外朝臣子揣摩君王心意是正常现象,李原封王晚了,一些自以为聪明的人很可能就会猜测些什么。

    如今倒也无碍,可等皇次子再大一些,那就不好说了。

    储位之争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一场大戏,一个不留神,连皇帝自己都得栽进去。

    “你这是又要埋怨我……没大碍的,你我身康体健,谁敢对咱们儿子带搭不理,我就让他再也不用理会什么人了。”

    见丈夫说话又不着调,李碧烦厌的锤了丈夫一拳,“你不用这么敷衍我,若是那般,不用夫君来动手,我便能让那些人尝到厉害。”

    李破翻了翻眼皮,“就是说嘛,多大点事,还用特意来说?外朝的那些人各个心有七窍的,还能痴傻一般往你手里撞?”

    李碧道:“就是怕他们心眼太多,才得找出一个来杀鸡儆猴……”

    听她说的比自己凶,煞有介事的好像真有人不长眼,来祸害她儿子,李破不由失笑,“你可省省吧……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派上几个人去逗逗原儿,看他会怎么做,一定挺有意思的。”

    李碧听了当即瞪起了眼睛,想了想却又扑哧笑了出来,拍打着丈夫的手道:“也就是夫君,换个人绝对想不出这种法子。

    无伤大雅的话倒也成,儿子常年养在宫中,没人敢冒犯于他,心肠可能就软一些,让他晓得一下人心险恶也不是不行。”

    李破不由哈哈一笑,妻子在一些事情上和他确实很合拍,对他时常冒出来的鬼主意接受能力非常强,有时甚至还能出谋划策一番。

    两夫妇凑在一处琢磨了半天,便都觉得此事不太靠谱,稍微出点岔子就很容易坏了儿子的名声。

    有人挑衅,作为皇长子他该怎么做?不管心肠凶狠些,或者柔软一些,都很难说结果会是如何。

    而且李原才九岁,他拿不了太大的主意,还得是他身旁陪伴的人来决定,那他娘的是考校的是儿子的秉性还是他身边的人称不称职?

    所以说,皇帝刻意想给儿子挖坑,一般来说都不会是考校,那是真的对儿子不满,要给儿子一棒子的节奏。

    于是夫妇两个又懒懒的喝起了茶汤,有了些不很尽兴的感觉。

    …………

    “这次我去跟杨环会盟,你还得费神给看下家,上次你可好手段,把萧时文,李纲他们臊的不轻,哈哈。”

    轻飘飘的拍了下妻子的马屁,李碧果然眼睛眯了起来,“还是夫君拿捏住了他们,不然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能让他们那样的人俯首帖耳?

    对了,这次去与突厥人会盟,得出去多少时日?”

    李破道:“我尽量快去快回,突厥那边也急着呢,差不多已经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地步。

    等这边一谈好了,突厥就又能亮一下爪牙了。”

    李碧对这事还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了会盟的消息而已,此时听丈夫一说,不由有些疑惑的道:“夫君是说突厥要动兵了?他们想打哪里,是想彻底铲除阿史那多闻吗?”

    李破摇头笑道:“你可小看她了,阿史那多闻垂死之人而已,人家现在是有意于西域,想要恢复突厥大可汗的荣光呢。”

    李碧颇为神往的说道:“义成公主入突厥已有三十多年吧?那是怎样一个女人,妾身还真想亲眼去见一见她……”

    李破搂了搂妻子的肩膀,“那有什么,和你相比,她也不过是多生了些年而已,而且身在突厥,连嫁父子两人,凄凉之处哪里会为外人道也?

    如今做了多年的突厥可汗,却也没大肆杀戮阿史那氏的人,只这一点,你就应该知道她的厉害。

    可不要以为她姓杨,真就万事无忧了,好好给我看家,让我能安心的去跟她打交道,你要知道,这次突厥起兵西征,是一定不会让大唐有隙可乘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碧白了丈夫一眼,颇为遗憾的靠了丈夫的肩膀上,“那有什么明白不明白的,不就是说妾身不能跟着一起去嘛。”

    李破打了个哈哈,妻子在长安待了六年了,去年陪着他一起去洛阳走了走,心情就非常好。

    其实将心比心,李破在长安待上个一两年,就想出去散散心,妻子自小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女人,老是在宫中待着,肯定也是厌烦。

    刚才话里面就流露出了想一道去北边转转的意思,他要是觉得那是玩笑,口头上哄一哄,说不定人家顺势就答应了。

    他要是敢反悔,许就又得被赶出清宁宫,还是好长时间哄不好的那种。

    老夫老妻了,各自都知道根底,话起个头,有时候就知道什么意思,往好了说是默契,往不好听了说那就是无趣。

    只不过夫妻两人都是做大事的人,知道相互容让的重要性。

    …………

    “科举放榜是在五月初,我这里事多,还是依照上次那样来,你去照顾一下,杏林宴不能断了,得办下去。”

    “上次闹的可不善,又是南北之辩,又是泄露考题的,现在事还没完呢吧?”

    “读书人心事多,文无第一嘛,南北之争是平息不了的,就上次那一场辩论,看似处置得当,实际上经此一辩,南人和北人士子之间算是结下了仇怨。

    你看着吧,就上次选出来的那些进士,等他们入朝为官的时候,准定还要相互论一论高下,那时候才叫个热闹呢。

    至于泄露考题之事,估计将来也免不了,能够得利,就有的是人愿意铤而走险,你科举办的越好,能让人看到的好处便越大,也就越是难以免其弊端。”

    “世间之事不都是如此?夫君以前也说过的,凡事必然有利有弊,只要利大于弊,就不妨做一做嘛。”

    “是啊,就是这话,万事只要开了个头,剩下的就是防微杜渐的水磨工夫,总不能因噎废食。

    所以说,科举这前前后后的有所波折就很是正常,万事开头难嘛,现在稍稍打开了些局面,就更要看紧一些。

    你上点心,不怕奢华,把杏林宴的名声立起来,就是要让人知道,只有天下最有才学的人才能入得宴中。”

    “夫君又要笼络人心了,读书人得此厚待,还不都得感激涕零?求为夫君之走狗?”

    李破笑了起来,搂紧了妻子道:“走狗这个词用的不好,要说就是天下英雄,尽入吾瓮中矣。”

    李碧笑道:“夫君好气魄,可惜读书人里难出英雄,你看看当年那些人,有哪个是读书人的模样?也就是李玄邃还沾点边。”

    “李玄邃?”

    见夫君又暴露出了无知,李碧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李密,字玄邃,那人应该算是个地道的读书人吧?”

    李破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胡子,李密那杀才大名鼎鼎,可他还真不知道李密的表字,也很少有人提及此事,河南李密降人多尊称其为魏公,王世充那边的人则呼其为李贼。

    于是他开始强词夺理,“也不能这么说吧?李渊,萧铣以及他们用的那些人,哪有几个真的大字不识一个的人物?

    也就是咱们在云内的时候,招揽不到什么人才,麾下才尽多目不识丁之辈。”

    一句话把李碧给逗乐了,“这话倒也不错,想当年妾身可是还当过夫君的老师呢,佛经读了半部,书本没翻几页,却还能给李三娘作的一手好诗,夫君智慧天成,真是让人羡慕啊。”

    说到这里,这婆娘还做出恍然状,“啊,忘了夫君的出处,那会定是在跟妾身装样,也亏夫君装的像,我竟是一无所察,夫君之狡诈,嘿嘿,倒是很有些读书人的模样。”

    李破龇牙咧嘴,早年落下的账不少,尤其是在他的出身来历上面,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只能含糊以对。

    不过这些年从各个方面获得的信息大致上能够证明,他确实是弘农杨氏的血脉,而这一点已经不需要再去确切的考证了。

    知道的人也就知道了,不知道的人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自己的态度则是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在唐初的这一阶段,是能够给他一些便利的。

    比如说和突厥的交往,若是没有这一层隐秘的关系,阿史那杨环就得把他看成乱臣贼子,两家估计早就拉开架势开干了。

    再比如说弘农杨氏那边,作为前朝余孽,估计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老实,有意无意的他也会照顾杨氏一下,隐含的意思也极为明显,咱们是一家人,你们都得给我老实一些。

    杨恭仁等人是心领神会,这些年没少帮他办了事,都指望他能看在血脉的份上,让遭到重创的弘农杨氏重振家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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